盛珪终究只有六岁,就算拳拳打得十分精准,祝丞相孙子当时看得十分吓人的肿脸,过了三日就渐渐消散了,只剩下一块块青紫色的瘀斑。又过了七日,便出现在了兰溪书院,只是无论望向谁,眼神中透着狠意。
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颖泉,问过自己的跟班,得知他如今已在国公府内就读,听说国公爷另请了大儒,打算好好教养自己的孙子和外孙们。
眼珠一转,对随从说道:“去打听好他上下学的路径和时辰,还有其余几个,本公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随从应了,一出书院大门,却直奔府内。祝丞相孙子等了十几日还没消息,终于等来了月假,回府将自己的随从屁股打开了花,嚷嚷着要将他们这些无用的蠢材通通发卖了,另换得力的。
“旁人皆镇定自若,还有幸拜大儒为师,你却在这里像个跳梁小丑般拿下人出气。真是高下立见啊!”这孙子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爷爷——祝丞相一脸不悦地站在他的身后,身边还跟着自己的父亲,低眉顺眼的,连头都不敢抬。
“你们不让我出气,我就不吃饭,饿死算啦!”这孙子平时因占着嫡长孙的名份,横行惯了,一时哪里懂得收敛。
“自此刻起,谁敢放他出府,就自己也跟着去吧!”祝丞相说完,拂袖而去,这孙子的父亲——祝府的嫡长子,暗暗指了指他,无奈地紧随而去。
这府里祝丞相自然一言九鼎,无人敢违。秦南带人守在丞相府门前,直到月假结束,这孙子也没出过府,花钱寻送菜入府的人问过,回来就禀告给了秦道川。
“听说这厮日日在府里哭闹,直呼颖泉公子、盛珪公子和颖江公子的名讳,要将他们的牙都打掉,腿都打瘸,才能消他的气。”秦道川听完,不置可否,换了任何人,此时也会如此叫嚷。
“要人去候在私塾前,等放学了,要他们来见我。”说完就去了右院。
若舒听了他的话,放下手中的笔,“小心使得万年船,若碰上个计仇的,还真不好说。”说完见秦道川一直盯着自己,轻笑了声,“比如像我这样的。”
秦道川见她居然如此直白的承认,“所以秦家祖训中才有:未出土时先有节,已到凌云仍虚心。”说完居然忍不住轻舒了口气。
“那就继续考他们的祖训。”若舒说道。
“不但个个背得滚瓜烂熟,还能快速地写出来,除了不会拿笔的。无论你问哪句,他们都能解释得流畅无比。”秦道川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替你出个主意。”若舒轻笑着说道,见秦道川一脸企盼,不再卖关子,“要他们说出与‘未出土时先有节,已到凌云仍虚心’相关的四字成语,谁说得多,便可不抄祖训,谁说得少,就要多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说道:“待他们绞尽脑汁再也说不出来,你再寻个自己最中意的,谁说的便要谁解释,解释不清就回去读熟,明日再来过关。”
“如此一来,他们自会老老实实将这些成语和释义记得清清楚楚,读得多了,自然就懂礼了。”秦道川接道。
“懂不懂礼我可不敢保证,但在书堆里刻意去寻与这相关的文字,又将它们背熟,日后也能引经据典多些书卷气。”若舒说道。
秦道川说到做到,寻了一间空院子,要秦南他们将自己书房内的藏书皆搬去了那,又找了一位落第的秀才,要他四处去寻府中没有书籍。哪知秀才一开始看书便停不下来,连连惊呼:“这样的孤本,府中居然如此之多。”
秦道川说道:“我外祖曾是关溪书院的山长。”
秀才拱手道:“晚生失礼了,国公爷,因囊中羞涩,我便只要盘缠即可,只求日后能让我时不时来此拜读。”
秦道川自然应允,“书卷本当由爱书惜书之人来读,先生此举,乃这些书卷之幸也。”
“国公爷能请得信阳夫子出世,足以说明道理。”秀才恭维地说道。
秦道川又客气了两句,依然给了他足够的银俩,再三拜托他定要多寻些寓教于人的书来。
秀才会意,领命而去。
若舒在与忠澜的通信中,顺手提及了此事。过了些时日,忠澜派来送信的人竟坚持要亲手将信交予她。
若舒来到马房,只见一个晒得黝黑,十分精干的半大小子,滴溜溜地盯着自己,却不说话。“你爹就是这样教你的?”若舒朝他伸出手,“信呢?拿来。”
“孙儿拜见祖母。”半大小子‘嗵’地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同时将额头往地面响亮地敲了一下。
若舒哭笑不得,“起来吧。”
白景天把额头往地上一连敲了三下,才站起身来,“父亲说,只要我来,毋需自报家门,祖母便能认出我来。我还有些不服气,祖母,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无论换了谁,都不会用这副模样来见我。”若舒解释道。
白景天揉了揉鼻子,“是孙儿大意了,待会见祖父,我一定好好表现,祖母千万不要点破才好。”
若舒问道:“我总要介绍才是。”
白景天说道:“祖母,我已经想好了,就装作来送书的。”
若舒说道:“如此,恐怕不但你祖父不会看你半眼,就连你那些堂兄、堂弟、表兄、表弟都不会看你半眼。”
白景天却自信满满地说道:“待会我自有办法。”
若舒见他的口音倒还算过得去,就送他到如今改为‘析卷居’的院子前,示意他自己进去,现在他想要算计的人都在里面。
自己则避在院外,仔细听着院里的动静。
白景天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小心点,别伤了里面的书。”声音并不低,他笃定里面会有人出来提醒他小点声。谁知等了好一会,几个厢房里虽然都可以看到窗前的半颗人头,却无一人抬头看他。
白景天只得开口问道:“里面有人管事么?这书要如何置放?”
还是无人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