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婉珍

这旨意下得十分精妙,不但显示出了新朝的仁慈,还道明了婉珍和婉华在宫中的处境。

慧空待宣旨官离去后,忐忑地问若舒,“婆婆,婉珍的名册不是都入了太庙么?”

若舒说道:“不过史官的一笔罢了,不记便不算真。”

“也不知这是好是坏?”慧容自顾自说道。

若舒并不擅长传道解惑,有些怀念长公主在时常常自告奋勇担了此任。“既然有了旨意,今日就将婉珍接回来吧?”说完,就吩咐套车,准备亲自去宫门前接回婉珍。

慧容终于想起同在宫中的婉华,问道:“婉华呢?”

“太妃恐怕暂时不会放她出宫,反正有了旨意,她何时都能出来。”若舒解释道。

“也是,她毕竟用了假名,只要离开京城,再过些年月,变了模样,也无甚损伤。”慧容说道。

若舒见她这副模样,愈发坚定了要带婉珍出京的想法。

婉珍入宫时,走的是皇宫的正门,八抬大轿。如今出宫,却是走的偏门,从一顶小轿上下来,身后只跟了几个从府里带去的婢女。慧容见了,扑上去就一把抱住了她,刚打算哭出声,婉珍赶紧拦住,“母亲,切莫失礼,回府再说吧。”

看到若舒从马车上下来,轻轻推开了母亲,走到若舒面前,轻呼了声,“祖母。”

若舒微微一笑,“先上车吧,其他的由他们去做。”

上车之后,若舒直接说道:“先随我去青州走走吧。”

婉珍答道:“多谢祖母,一直想去,却总没机会。如今得偿所愿,若是祖母同意,婉珍倒是想在青州多待上些日子。”

慧容一听,抹眼泪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又不是去避祸,散散心就罢了。你还这么年轻,哪能就此避世不出呢?”

婉珍回道:“母亲,我又不是世外高人,何来避世一说?”

慧容说道:“总之,母亲是不想你因此一直消沉下去。”

婉珍说道:“母亲,女儿哪里消沉了。在京城里,难免多些是非,这出了京,何人还能识得我。所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女儿的将来,女儿想自己做主。”

慧容还想开口,却被若舒的话拦住了,“总算出来了,先放松些时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对了,国公爷已经去了北地,准备将世子爷替回来。不如,等世子爷归府后,你再决定如何?”慧容说道。

婉珍听了,对若舒说道:“祖母,祖父是为了我才去替父亲的么?”

若舒回道:“也是,也不是。将军困在京城多年,能重归北地,是他长久的心愿。”

婉珍接道:“如此最好,不然,婉珍倒是要愧疚了。祖父旧疾在身,原不该再去受那苦寒的。”

若舒说道:“那是他们男人的事,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祖母,婉华说她还想在宫里陪太妃几年,要府里莫要挂念。”婉珍说道。

若舒点头,“长公主走时,也是如此说的。既然是她自己的心愿,原该成全她才是。”

慧容又问起了婉珍在宫中之事,婉珍说道:“倒是没受惊吓,宫里除减了人,其他的一切如故。”

“新皇后为人如何?”慧容问道。

婉珍答道:“母亲,管她如何,也与我们再不相干。在女儿看来,母亲日后也该像祖母一样,远离了这是非场吧。”

慧容说道:“我哪是那沽名钓誉之人?”

“现在想来,当初我们若是都学祖母,说不定还能避开这场祸事。”婉珍说道,“祖母,八姑姑留在宫中的东西,婉珍也一并带出来了。”

若舒有些心疼地看着被世事逼着长大的婉珍,“都是身外之物,婉珍有心了。”

婉珍突然问道:“祖母,祖父出京,与我出宫有关么?”

若舒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有些转不过来,而后明白了婉珍的意思,赶紧摇头道:“非也,别多想了。”

婉珍说道:“因为这道旨意下得十分宽宏大度,仁意满满,给我和婉华留足了脸面。都是你死我活的买卖,他们没必要对我们手下留情。先朝早有先例,废后不是强迫自缢就是出家为尼,能像我与婉华这样,得以出宫全身而退的,前无古人。故而才想着,必定是国公府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能得如此。”

若舒将小几上的吃食轻轻推到婉珍的面前,“别多想了,没有的事。”

快到府门时,婉珍突然又问了句,“祖母,你何时去青州?”

若舒愣了一下,回道:“等你准备好即可。”

“我没什么好准备的,带上些换洗衣衫就可以了。”婉珍快速地答道。见慧容准备答腔,赶紧拦道:“母亲,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可这京城,女儿一天都不想再待了。”

若舒心疼地看着强装镇定的婉珍,说道:“明日就可,若你仍嫌太迟,今日也可。”

“祖母,今日便走吧,我不下马车了,就在这里等你。”婉珍说道。

若舒转头对慧容说道:“那我也不下马车了,等他们将东西装好就出发。这府里的事,就有劳你了。”

慧容哑然,可婉珍那决绝的眼神将她吓住了,没了方寸的她只得应承道:“那好,我留在府中侯着世子爷归府。”

之后婉珍一直沉默着,直到出了京城,才见她明显地松了口气,“祖母,我想长待在青州,可以么?”

若舒说道:“自己的地盘,想待多久都可以。”

“想想真是羡慕祖母,永远有一处地方是只属于自己的,就算外面的风雨再大,也可以随时回去那里遮风避雨。”若舒为她添了一个软垫,“若你愿意长居田园,祖母可以送你一住有山有水的宅院,漫步其中也好,骑马游走也罢。总之,你在里面如何做为,旁人都管不着。”

婉珍再也忍不住,伏在小几上痛哭起来。

若舒未伸手安抚,也未出言劝慰,任她发泄着心中的苦闷。

当初与她同龄的自己,不是一样的手足无措么?而今的她,幸好还有家人,不像自己,再大的风浪和苦楚,都只能和泪咽下,当它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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