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中,她曾放弃魔尊之位,对男主俯首称臣。也正因她有这魄力,才能毫不费力地隔岸观火,看着尘世中自己所厌恶的仙神自相残杀,最终拼了个鱼死网破。
不过这到底只是原文之中的设定。
说是无情无欲者掌控众生,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人只要有了感情,便有了弱点,幽砚便是如此。
幽砚说,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为了一个人不惜性命的那一日。
但其实,也不是不惜性命。
「那是什么?」亦秋不禁追问。
她望着幽砚的双眼,甚至从中看到几分疑惑与迷茫。
或许对于为了救一只羊驼,差点搭上自己性命这种事情,幽砚自己也是感到无比茫然的。
当一阵茫然过后,幽砚低眉轻笑给出了答案。
她说:「同你一样,事情发生之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幽砚本是一个精于算计之人,不管遇上什么事情,都会冷静地进行分析与取捨。
可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反正就是在不知不觉间,无法再让理智随时随地主导自己的每一个抉择了。
「芜州那次……」
「那次确实我错算了,错算了自己仅余的力量,也错算了祸斗的实力。我原以为,我能多拖它一时,却不料是它拖得我难以脱身。」幽砚闭上了双眼,淡淡说道,「非是为你捨身。」
「哦……」亦秋瘪了瘪嘴,托着下巴沉思了数秒,又问道,「那,那入梦之时呢?没想太多?」
「确实……」幽砚轻嘆了一声,「第一次,根本没想太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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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那时,我还真没心思想别的,只知道我若不救你,这世上应该就再也没有你了。」
幽砚说着,若有所思地盯着亦秋看了许久。
亦秋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愣愣地回望着眼前的幽砚,心绪不知飘往了何方。
忽如其来的风,吹开了不曾关紧的窗户。
短暂的静默,因此被打破。
亦秋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这才挠了挠耳根,小声道:「如果,如果当时多一点时间,如果你想明白了其中利弊,想明白了要是不愿放开我,你便很可能因此丢掉性命,那……那你还会这样救我吗?」
「不会……」
「……」这个答案太直接了。
看来,但凡多给鸟女人一点思考时间,她都会死在这颗珠子里吧。
亦秋这般想着,一时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
幽砚却无比认真地补了一句:「我会在你魂散之前,将你救出——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
这确实像是幽砚做得出来的事。
「可要是,来不及呢?」
「要是来不及,自会有人为你陪葬。」幽砚说着,抬眼望向被吹得砰砰作响的窗户,眼里似有多出了几分迷惘。
她好像,不太能想像这个小笨蛋从世上消失后,她的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也许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她可以重新养一只灵宠,听话便留在身侧,不听话也能再换一个。
可不知为何,当她正要往深处想时,却是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往下继续想了。
她本以为,除去曾在崑崙山失去的那一切,这世上早已没有什么值得被她一直放在心上。
这一生,她曾经历了那么多,早就该看淡了。
所有的一切,得到也好,失去也罢,都再无关痛痒。
她想要一点声音,便向妖神讨了一个乐师,反正何时倦了这样的声音,大可以直接断了他的性命。
她想要一点陪伴,便收下了不知哪个附属小族献来的「人间的稀罕动物」,反正何时倦了这样的玩物,大可以直接宰来吃掉。
她想要一点乐子,便干脆来到人间,寻了寻天帝在凡尘历劫的儿子,想着随便玩弄一下,再将其折磨至死,应会十分有趣。
可偏就在不知不觉间,她被亦秋改变了。
从第一次动摇,第一次忍不住去在乎一个小傢伙的想法开始——她有些忘记,如何让自己保持绝对的理智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两千五百年前,再一次碰触到了那时自己的心底深处。
她瞧不起当时那个拿起不起也放不下,怯懦到令人鄙夷的自己,可她却偏偏不得不去承认,那些好不容易被自己从体内驱逐的怯懦,似乎又一次回来了。
这一切,只因那只小羊驼。
谁让她无论清醒与否,都清晰地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只这样的小羊驼了。
要是失去了,便找不到什么可以代替了。
像她的母亲,像她的父亲,像她曾经嚮往过的所有美好……
幽砚这般想着,不由得低声说了一句:「其实这世上没有如果,那一刻,我就是想不明白。」
她说着,目光望向亦秋,猝不及防便看见那双杏眼之中盈盈欲坠的泪光。
这小丫头分明没受过什么苦难,怎就那么容易落泪?
她伸出冰凉的拇指,有些无可奈何地为那丫头擦了擦眼角的水痕。
「我想,就算重来一次,若是没有此刻的记忆,我也依旧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