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不到了。」
「那就睡吧。」
「我还有十句话想说!」亦秋忙道。
「说……」
亦秋犹豫了十下,道:「你特别好,天地不信,我信。」
那一夜,她握着她的手,悄声对她说——
「我并不是只有那么十点点喜欢你。」
第75章
幽砚所说的一切,在《枯枝瘦》的原文里都没有出现过。
同样不曾出现过的,还有芜州的封印,以及那个可怕的大黑狗祸斗。
亦秋愈发感觉,当小说里写过的一切都被一点一滴颠覆之时,这个世界,便在她的眼前慢慢清晰了起来。
文中提过,句芒于三千年前救过幽砚,却从不曾提过因何而救。
幽砚她本该死在初生之日,是一位神明将她救下,恰好应了这三千年的时间线。
句芒是赠予幽砚第一缕希望与善念的神明,幽砚一直记在心底,所以在后来的剧情之中,她所有的计划都不曾伤及句芒性命。
幽砚并非残酷无情,只是这世上没有一人将她善待。
如果说曾经有过,那必是来自句芒的一寸封印、一句劝慰。
其实,这对法力强大的木神而言,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幽砚却将其放在心上记了一生。
可惜的是,这样的善意太少,不够救赎一个人寒透的心。
幽砚与金乌无冤无仇,可她厌恶天界,厌恶仙神,所以才会于心底制定一个那么残忍的计划,不惜费心费神,将其一步步诱入深渊,逼至绝境。
她看见扶桑放弃永世轮回,化作地缚怨灵,在无尽苦痛中诅咒自己错爱之人。
她看见金乌为救扶桑堕入魔道,不惜与生父为敌,同上古凶兽蜚结为盟友,屠戮世间生灵。
一时之间,天帝的儿子化作了魔,那些曾经恨不得将魔赶尽杀绝的仙神,忽然忆起了何为「度化」。
而这一切,正应了文中幽砚反问郁溯的那一句话——「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这不是有趣,是一场报复。
是一个绝望之人,在求而不得后,发现自己的一颗心根本无处安放,于是对这片天地施行的报复。
或许,这便是包括亦秋自己在内,大部分原文读者如何都想不明白的那个动机。
这一切,只因在文字所触及不到的地方,人物悄悄拥有了他们的灵魂。
而她,抱着偏见,一步步靠近了这个灵魂。
最后得以发现,来自灵魂深处的温柔与孤独。
——我并不是只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
她多想告诉她,她是真的……真的想过放弃回去,就留在这里,一直伴她左右。
可她有太多顾虑,顾虑到说不出口。
经过一段时日静养,幽砚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三四成,可祸斗仍是音讯全无。
忽有一日,亦秋被幽砚从地铺上轻轻拍醒。
她眯开了一条眼缝,迷迷糊糊望着蹲坐在身旁的幽砚,鼻尖挤出了一些无意识的哼声,似是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起床,走了。」
「嗯?走……走哪里啊?」亦秋好努力地睁开了双眼,这才看清四周都还漆黑一片。
很显然,她还没睡下多久,因为外头天都没亮呢。
「诶?」她从枕头上弹坐起来,疲倦的眼里写满了茫然。
「离开。」这是幽砚给她的答案。
幽砚说的话,她哪敢不从?当即揉了揉双眼,穿上外衫与鞋袜,以灵力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哼哼唧唧跟在了幽砚屁股后面。
因为太过睏倦,她还撞上了幽砚的后背。
幽砚:「……」
亦秋:「对不起!」
幽砚伸出食指于亦秋太阳穴轻轻一点,一股灵力涌入,亦秋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跟着幽砚离开了这间小院,走时天边还挂着渐渐西斜的弯月。
她们走得悄无声息,不曾惊动任何一个还在睡梦之中的人。
亦秋茫然地回头望着远方那间住了有些时日的小院,忍不住皱眉问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吗?都不和大家打声招呼……」
「我有留书。」幽砚道。
亦秋不由诧异了一下,这一瞬的诧异,没有躲过幽砚的目光。
幽砚问道:「你这什么眼神?」
亦秋瘪了瘪嘴,道:「就,就是简简单单的惊讶咯……你竟然还会给人留书啊?」
幽砚反问道:「不也给你留过?」
「嗯嗯……」亦秋连连点了好几秒的头,这才带着笑意,抬眼望向了幽砚,「所以,你留了什么话啊?」
「告辞,勿念。」幽砚淡淡说道。
「……」请问这和没留有区别吗?
亦秋呼了一口气,道:「你可真是惜字如金啊。」
「不然呢?」
「大家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离开前,至少该说一下,往后打算去哪儿吧?」
亦秋说着,轻嘆了一声,「再说祸斗是大家一起放出来的,如今我们养好了伤,就这样毫无缘由走了,也不知他们会怎么想。」
「为何要在意他们怎么想?」幽砚问得理直气壮。
「既然都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了,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白天走?又为什么不可以道个别再走?」亦秋执拗地问着。
幽砚一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