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干嘛?”清晨睡了一觉翻身想抱着人的商轻离忽然摸了空,抬头一看,床边的男人已经穿上了他那身土黄土黄的制服还有头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我要上班去了。”梁茶说这话时有些惴惴,明明商轻离已经三令五申叫他不要再出去上班。
“上班?”商轻离懒散地坐起来,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上面还有一些昨晚梁茶忍不住挠出的痕迹。
梁茶下意识避开,“我,我走了,早餐坐好了就在桌上……”
“等等。”商轻离瞥到他不敢看自己的神情,只觉好笑,站起来一把将人搂了过来,翻身压倒在床上,低头就亲,“我不是说了你都是我的人了,缺钱就跟我说,还上什么班?上班?呵……”他眼露轻蔑,“就你这个连个五险一金都没有的,能叫上班?”
梁茶注意到他的眼神,心里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有些刺痛。商轻离看出来了,有些无奈,伸手将他的头盔摘了丢在地上,捧着他的脸就亲,低声笑道:“在家陪我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放个年假,你别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梁茶看着他望向自己笑盈盈的眼神,一下就有些心软了,低声说:“……知道,是除夕。”
“对,除夕,我今年可没订酒席,你得帮我做除夕宴。”
梁茶讪笑:“可是我也只会包个饺子。”
“那就够了。”商轻离将人拉到怀里,低头温柔地亲他额头,“包了饺子才是年,不是吗?这可是我们俩在我们家过的第一个年,以前我都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老宅过……”
“梁哥,这次你会陪我的对不对?”
梁茶闻言微怔,他也好多年,没有过过年了。
他想到了什么,有些抗拒地说:“要不算了,我、我从来都不过年的。”说着伸手就要挣脱开他来。
商轻离哪里肯让他如愿,以为他又是想出去送外卖,不禁心里有些恼怒,翻身就把人压了下来,黏黏糊糊地又亲又摸,直到把人弄得彻底没了力气,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完全忘了要出门这件事,这才餍足地起身。
自从他搬来这里,商轻离住在这公寓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商家老宅那边给商轻离递了个话,让他除夕那晚务必要回去吃个饭。
沈渊跟他报告的时候,商轻离头也不抬,“不回。”
他还要回去跟梁茶包饺子呢。
想到那土帽,他从工作中抬头,单手抚着下巴,回味了一番,虽说那梁茶做的饭菜简单了点,但胜在还算可口,但大过年的,吃得太简单确实无趣,他招手对助理说:“这样,除夕那晚你给我在粤宾阁定一桌菜。”
梁茶这天趁着商轻离在忙,这才偷偷把藏在花园里的制服给找出来,刚骑着小毛驴准备去送外卖,没多久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壮汉围住,他看到为首一脸横肉的男人一哆嗦,乖乖喊了一声:
“龙哥。”
“哦,小梁啊,好久没见。”对面皮笑肉不笑,四周的人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听说你最近发达了,进出都是住在那种几千万的豪宅,怎么还出来送外卖呢?”他说笑着眼神下流地跟自己几个小弟互换眼神,继续调侃,“哦哦,原来现在送外卖都这么赚钱呐!”
他其中一个小弟当即很有眼色地接话,“那可不,现在那些有钱人不就喜欢送上门吗?一高兴就赏个二五八万的。”
梁茶听得脸上刷地一白,浑身发僵,偏偏这些男人嬉笑着越说越放浪,满嘴污言秽语毫不掩饰。
“不,没有,你们别胡说,我不过是……不过是……”他逞强地狡辩,“对,受大老板赏识,帮他干活,所以多赚了点儿,否则你们看我这还不是出来送外卖,哪里有你们想的那样……”
龙哥为首的人听他的话半信半疑,再看他一脸衰样,浑身破破烂烂的出来送外卖,也不像真被有钱人看上的样子,于是哼笑了声,摩挲着下巴说:“也是。就你这屌丝样,村口的寡妇都不一定看得上。”
梁茶松了口气,还想再走,却被他们再次拦住,“欸?等等,再怎么说你也是在城里发了财的,我看每月还五万实在是有点屈才,这样,要过年了,咱兄弟们也得过个年……”
梁茶慌了:“不是,我这五万都是从指甲缝里抠出来的……再多了我也……”话没说完,对方一群人当即露出拳头,他一下怂了。
“也不多,就从现在新年开始涨,每月十万。我可看着你那小婶婶,最近过得还挺不错啊,还有时间带她儿子出去逛街买衣服……”龙哥上前阴冷地盯着梁茶,似笑非笑。
“不是,快过年了,她也不过是给孩子买件衣服过年,她们没钱的,你别去找她们,跟我要,跟我要就行!”梁茶心里着急,一力全担了下来。
等这些人志得意满地走了,他站在原地心里,想到这些人一直在监视着程程姐他们,心里颤抖着,咬紧唇。五万就已经要了他的命,十万……还是每月十万……他哪来的钱……
除夕这天,正在厨房擀着饺子皮的梁茶走着神,客厅常年做摆设的超大电视被商轻离破天荒地打开,放着今年的春晚,声音开得很大,显得喜气洋洋的。
“发什么呆呢?就这一道菜你还做不好?”商轻离看他包饺子还把饺子皮给撑破了,越慌忙找补越丑得要命,瞬间皱眉不大高兴地把他的手拍开。
“笨死了,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梁茶低头看着已经皱成一团的饺子,顿时心烦意乱,当即把破饺子连着满手的面粉迎面挥过去砸在对方脸上,怒道:“我本来就不会包,是你非要我包!你爱吃不吃,我又不是你保姆!”
商轻离被他砸得一脸的白面粉,狼狈不堪,接着反应过来,气得几乎要炸毛,一把将人衣领子拽过来,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他妈竟然敢砸我脸!”
梁茶猛地被他抓住衣领,傻了,忽而喃喃:“……啊,不是幻想吗?”
“幻想?”商轻离脑筋转得快,瞬间把前因后果给想清楚了,愈发出离愤怒,几近怒极反笑,“好啊你,梁茶,你他妈平时就是这么在脑子里埋汰老子的是吧?!”
他看到梁茶还呆得飞神在天,怒得拔高了嗓门:“啊——?!说话!”
梁茶被他这一声吼得三魂七魄都慌忙归了位,连忙怂得哆嗦,嘴硬着不肯承认:“怎、怎么可能?我,我没有!你别胡说……”说着挣脱开他,往旁边躲闪,生怕他打自己。
商轻离看他心虚成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夯货一向是敢怒不敢言,恐怕也就怂得敢在脑子里脑补着怎么教训他。说不定被我干都是不情不愿,指不定在脑子里也——
他想到这儿,冷笑出声,几步上前就把人跟小鸡崽似地拎起来,低头质问:“你他妈老实告诉我,你在心里都想过我什么?”
梁茶努力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开始装傻,心里却在回怼:“哼,全告诉你我还不得完蛋,傻子才告诉你。笨蛋!”
偏偏商轻离已经没有那么不好糊弄,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当即咬牙气笑了:“好啊你,这会儿刚刚是不是又在骂我?”
梁茶闻言连忙伸手捂嘴,以为自己又不小心说漏了嘴。
结果这个动作偏偏出卖了他。
商轻离看他这蠢笨模样就莫名想笑,竟然出奇地也没那么生气,他故意装作恶狠狠地模样低头警告:“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这人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地骂我,小心我……”
他说着一时卡了壳,不知道要他小心什么才能镇得住这个傻逼直男。
哪知道梁茶忙紧张地自个儿接了话:“……小心你不给我压岁钱?”
“呃……”商轻离一噎,偏偏从梁茶的紧张里看出了那么一份小心思,继而又气笑了,“好啊,原来还惦记着压岁钱呢?你他妈都几岁了,还想要压岁钱?”
梁茶一听傻了,他这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暴露了目的,忙讪讪低头,不情不愿地小声说:“……之前不都说有节日红包的吗?”
商轻离从来不管,也不过问助理给梁茶转的红包,这下寻到味了,才发现这梁茶弄来弄去紧张成这样,还不是为了钱?
他心里冷笑,又觉得哪哪儿都不是那么舒服,一时郁结,于是把火全撒在了梁茶头上:“钱钱钱!你他妈钻钱眼里了,张口闭口就是钱!人家压岁钱都是大的给小的,我他妈还没跟你要呢,先跟我这儿惦记上了是吧?!”
梁茶一听傻眼了,怎么还得他□□了不说还自掏腰包?
也就是他这个傻不愣登的表情取悦了商轻离。
商轻离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不大高兴地像个大爷一样指挥他赶紧包饺子,喊着:“饿死我了,你还不快包!你想等春晚都结束了才包好?”
梁茶憋屈地继续包饺子,心里忿忿……哪知道商轻离就这么懒散地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盯着他,他才这么悄悄露出个表情,对方就跟突然抓到他小辫子一样得意地要跳起来!
“诶!就是这个表情!你又在心里骂我对不对!”
“……我,”梁茶被逮个正着,都快憋屈死了,连忙认怂,低着头赶紧包,“没有。”
商轻离见自己将他拿捏住了,颇为得意,心情好地还跟着春晚上的节目哼了几声小曲儿。
梁茶偷偷瞄了眼,确定他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他看着面前包的差不多饺子,想了想,悄悄剥了好几个生姜和大蒜头狠狠塞进饺子里,哼笑:“……看我整不死你!”
半小时后,梁茶翘首以盼地看着商轻离吃饺子,哪知道他才吃了几个就丢了筷子,
“不吃了。”
梁茶有些失望,忙不迭地直接拿着筷子夹子他早就做好记号的饺子喂到商轻离嘴边说:“我跟你说,除夕一定要吃福气饺子的,我特地包了一个,吃到就能得到一整年的福气……”
商轻离突然发现这人这么殷勤,心下福至心灵就知道这人肯定肚子里没安好心,当即哼笑着拿着他的筷子反手转到对方嘴边,温声道:“那梁哥,你这么衰,不如把我这一年的福气都给你好了……”说了就要强迫他自己吃下去。
“啊,不要不要——唔唔——”梁茶一口吃到嘴里,顿时满口生姜大蒜的辛辣味,没忍住苦着脸就要张口吐出来。
商轻离坏笑着看戏哪里肯让他吐,当即上前阻止:“诶——你这是吃到福气饺子了吧,吐了可就一整年都倒大霉了吧?你确定要吐?”
梁茶两个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最后“自食苦果”,咬咬牙,一个囫囵咽了下去,这下是满肚子的姜蒜味了。
商轻离看他这样,乐得不行,刻意将人拉过来把嘴巴撬开,上下检查,嗅到了什么,故意面露嫌弃:“咦,这福气饺子是什么味儿的,怎么味儿这么冲啊?”
梁茶苦着脸答:“生姜大蒜味……”
这边商轻离没忍住哈哈大笑出声,捧着肚子笑得死去活来的。
梁茶看他这么小人得意,恨得更是牙痒痒,可偏偏看他因为自己笑成这样,心里又莫名生出了一丝……小小的开心。
“拿来吧?”商轻离笑完了,伸手擦了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又装腔作势地朝他伸手。
“什么?”梁茶自觉不妙。
“压岁钱呐!”商轻离跟个半大小子似地,忽然就黏黏糊糊地将他扑倒在沙发上,毫不顾忌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嬉皮笑脸着,“梁哥~从小到大我都没得到过压岁钱……你今天不说,我都没想起来。”
梁茶闻言一愣,偏偏连着半边脸颊还有耳朵都被人热乎乎地亲了一遍,耳根子软了又红,不免将信将疑:“……真的?你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
“当然是真的,我爹从小以为我是野种,做了十次有九次的亲子鉴定,恨不得把我踹出商家大门。”商轻离说这话时,眼神发冷,转头看他又瞬间柔情蜜意,亲上去不管不顾地撒着娇,
“梁哥,快点,给我……压岁钱。”
梁茶被他缠得受不了,无奈地割肉点头:“那好,你等等,我……我去拿。”
商轻离本来就是玩笑,看他这么认真,心里竟意外有些期待起来。
梁茶其实准备了红包的,是之前送外卖的时候,有跑腿的让他去买红包,梁茶自己看到了,鬼使神差的,就顺便也买了一个。
他进屋拿出自己藏起来的红包,把身上为数不多的所有纸币,包括毛票就整整齐齐地理好,塞进去。
接着走了出来,拿在手上,有些讪讪,“那什么,钱不多,图个吉利,”说完在商轻离一眼揶揄和期待的眼神,快速将红包塞了过去,囫囵说了句吉祥话,“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商轻离接过来,看到竟然还真有个红包,有些诧异地挑眉,再用手捏了捏薄厚,低嗤了声,心想这梁茶可以啊,还特地到银行给他取了几百块。
他浑不在意地要打开,梁茶连忙伸手阻止:“咳咳,那什么,等我不在的时候再打开吧?”
“不在?”商轻离嗅出了什么,蹙眉问。
“嗯,那什么,就是这年也陪你过了,我、我也想回趟老家……也买好了车票,所以……”
商轻离闻言不知为何,突然脸上的笑意就冷了下来,甩手把那个红包给丢了出去!
“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北京?买好了车票才跟我说?!你跟我说了吗!你就先斩后奏!”商轻离鲜有地怒了。
“什么叫年也陪我过了?!这他妈就我一个人过是吧!”他气得将人猛地一把推出去,气得胸腔起伏,转身就把一桌子煮好的饺子全给掀翻了!
“不想过就早说!老子求着你了?!”
梁茶被他吓得抖了起来,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心里惴惴,开口想要解释,“不是,我是想回去看看我……”
“滚——!”商轻离反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眼神忽而一闪,手抖了下攥紧了又放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转身就朝他狠狠丢了出去,“我说滚!你是聋子吗没听到?!”
梁茶呆站在原地被打也不敢动,最后还是商轻离看他这样忍无可忍了,转身拿过衣帽架上的大衣怒气冲冲地穿上,转身穿了鞋,甩上门就走!
梁茶看着满地狼藉,半晌,茫然地动了下,弯腰捡起来那个红包,垂眸看了看放在了桌上,转身回头去拿打扫工具回来打扫,他收拾好后,电视上也传来了每年春晚的固定曲目《难忘今宵》。
他上前关了电视,屋内瞬间暴露出这个寒冬深夜的满目疮痍。
他收拾好一切,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干净,这才最后关上门,犹豫了下,没有删掉自己的指纹,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公寓,“咔嚓”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