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格温有种瞒着人搞小动作被抓了包的心虚,干笑了两声,用拳套对他招招手,“好巧。”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是计划好的,就为了把拳套骗到手打开那份蠢到家的文件?”
“wait, what?”格温蹙了眉,他这些指控来得太重,说得通又不是那么回事,“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啊,满足你那该死的好奇心,”这个迈尔斯令人感到陌生,但也并非全然陌生,格温刚来42号宇宙之初遇到他时,撞上的就是这样的眼神,而他此刻的声音甚至比最初还要冷淡,“像拆开蜘蛛迈的手办那样,问也不问他人意愿,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我问过的!”她问过他两次有关卡沃尔警探的事,但他全都避开了没有回答。
迈尔斯冷笑:“到底是因为蜘蛛侠都这么傲慢,还是你本来就如此?”
“等一下,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想……”格温直觉这并不是段理想的谈话,他们也绝对没有建立在信息互通上交流。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头顶就刺啦炸响一声机器刺耳的警报,档案室门上的长条信号灯也突然亮起了红色的光。
“fbi!站在原地不许动!”档案室另一头的门被骤然推开,几名持枪的探员鱼贯而入。
“shoot!”格温眼疾手快拉下面罩,她没想到这栋楼的人员机动性如此强,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但蜘蛛侠本能不忘贫嘴,“我都在fbi楼里了,当然知道你们是fbi了!”
她下意识想用蛛丝捞走探员的配枪,两手一翻才想起自己手上的并不是蛛丝发射器,焦头烂额地又“shoot”了一声,转头便逃的同时还不忘把保险箱里的档案袋顺手带上。
但她也没有听见枪响。几束蛛丝越过了她的身侧封住了枪口,徘徊者也已经扣上了面罩,中指与食指压在掌根,保持着发射蛛丝的手势。
“走了走了,”蜘蛛侠从她进来时放倒了满地执勤人员的路折返出去,还不忘拉上徘徊者一起跑,拳套不由分说地抓牢了他的手臂,“发射器用得不错!要吵等下吵,跑路要紧。”
他们身后的探员拔腿追,边追边拉出对讲机:“入侵者确认有两名,分别是……像徘徊者的蜘蛛侠和像蜘蛛侠的徘徊者!”
“这下完了,fbi要讨厌蜘蛛侠了,”蜘蛛侠跑路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脚某个被乙醚药昏了的执勤人员的肚子,迭声说了三遍sorry,也不管当事人听不听得见,“不过他们本来就挺讨厌徘徊者,对你来说从讨厌到更讨厌影响不大。”
她看向身旁:“嘿,等下能不能借我一根蛛丝……”
话还未完全说出口,一直沉默的徘徊者忽然向她动手了。他射出的蛛丝像带着钩子的利箭,直指她另一只拳套中紧握的档案袋。
蜘蛛侠似乎提早察觉了他的动作,本能地折身一退躲过那道蛛丝和接下来几道不留情面的追击,向后腾翻跳上一处桌面。情绪眼不高兴地斜了起来,看上去真恼了。
蜘蛛侠:“吵还没吵明白呢,非要在这打?”他们逃命到一半,正处于办公区。fbi的办公区与其他的格子间也没什么区别,玻璃幕墙划分出会议室和文书区,文件堆叠如山,显然不是什么切磋的好场所。
“档案给我。”
“可以,那你倒是把真相告诉我!”格温生气了,她意识到手上的这份档案比她想的要关键。如果直接交给迈尔斯,按照他的性格很大概率他再也不会开口透露任何详情。
而追击的探员也在逼近,她甚至能听到那些对讲机中传来的讯息:“确认徘徊者带走了kn4202号档案袋,其极有可能意图销毁作案证据。”
“谁要销毁了,我就想看一眼!”蜘蛛侠边逃边喊冤,办公区被他们跑成了障碍越野赛,沿路掀起的盖着“加密”印戳的纸质文件漫天飞。
“闭嘴,不要再搭他们的话了!”徘徊者叱她。
“你到底跟谁一边的?”蜘蛛侠的玫红色眼眶吃惊地瞪大了。
“世界上没有不想销毁证据的嫌犯。”驰援的探员堵住了他们的出口,站在最前面的那位探员接上了之前的对话。
前后都有追兵,而办公区的玻璃窗都是无法推开的死玻璃,蜘蛛侠抬头看了看办公区走廊上的架空天井。
“上层也有探员,如果你们试图跳上去,我的部下们会先开枪。”那个探员看上去头衔比一般人高,齐肩短发中已经有一半花白,银丝与黑发混掺在一起。她看向了徘徊者:“从你将保险箱关上的那一天起,我们就知道你总有一天还会回来带走你的罪证,我们已经等了两年,等得够久了。但还是你先沉不住气。”
“好熟悉的剧情,又是嫌犯又是罪证的,这一套我耳朵都听得起茧了,”蜘蛛侠望着眼前熟悉的对峙场面,仿佛无数大同小异的记忆在眼前翻篇合页,“你们有这彻夜蹲点徘徊者的功夫拿去对付哪个反派不行,非要揪着他没做过的事往义警头上按?”
“义警?”领头探员皮笑肉不笑,“街头犯罪分子以义警自居而已,什么时候获得了豁免权?”
徘徊者对这些指控置若罔闻。他在思考如何夺回他的拳套,蛛丝发射器空有防御和机动性却没有杀伤力,他就没见过这么不好用又鸡肋的道具,面对几个fbi探员都显得无计可施……信了这女的的话跟她交换武器真是他有史以来最愚蠢的决定。
而蜘蛛侠还在以一副“我懂”的语气跟他说:“看吧,像个闷罐子一样从来不为自己辩解的下场就是被扣一堆锅……不过我还被误会过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辩解了也没用,纽约警察什么都不听。”
“误会?”fbi探员如同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呵了一声,“证据确凿的案件不存在误会。蜘蛛侠小姐,我想有误会的恐怕是……”
“把档案袋还给他们。”徘徊者开口了。
“什么?”
“把档案袋还给他们,”徘徊者回应了蜘蛛侠的错愕,然后转向领头的探员说,“我们没有伤害也不想伤害这栋楼里的任何一个人。你们要的是这份档案,我们归还,但今晚的事你们必须当作没有发生,也必须停止追击。”
“前提是你们真的归还。”探员居然同意了徘徊者的提议。这看上去不是她第一次与徘徊者交涉,双方之间似乎流动着某种早已存在的共识。
一旁的蜘蛛侠情绪眼怀疑地眯了起来:“什么意思?”她将手别到身后藏住档案袋,目光在探员和徘徊者之间游移倒转,最后停留在徘徊者身上,“凭什么归还?这个档案袋的案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fbi的探员会接受这种提议?”
“因为这个案件牵涉到了他们不希望公之于众的东西,”徘徊者解释,但透露得不多,“谁都有丑闻,fbi也不例外。他们追的是这个。”
“看来蜘蛛侠小姐并不知道,”探员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表情松了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徘徊者,“有些事情我们不希望因为档案泄露而为大众所知,就像有些事情徘徊者也不希望你知道那样。”
情绪眼警惕地收成一线。这个案件似乎不是她预料的模样,她之前一直坚信它是个类似于乔治将她当做彼得之死凶手那样的错误的责任归咎,况且许多宇宙的蜘蛛侠也经历过同样的误会,大家各自背负着亲友的逝去与不属于自己的冤名,被追捕多年而无法解脱——就连1610宇宙的迈尔斯,最初也被莫拉莱斯中尉当作是谋杀艾伦的凶手而追捕过。因此她初听起卡沃尔警探案件的蛛丝马迹时,就猜想或许这个宇宙的迈尔斯也经历着同样无处可诉的误解,所以她每次问起时他才回避不愿提,从警察和探员们对他的态度来看也差不离。
但她可能想错了。
蜘蛛侠退了两步,拉远了与双方之间的距离。
她摇头:“那我就更想知道了。”说罢转身一爪挠碎了玻璃,抱着档案跳进了夜晚的雨幕。
“我会把档案带回来。”徘徊者对着那个破裂的窗洞,扔下这句话时没有再回头看那些蓄势待发的fbi探员们一眼,紧随蜘蛛侠跳了下去。
留在原地的一群fbi探员面面相觑,最后向领头的探员投出请示的目光:“长官,你看……”
“愣着干什么快追!”领头的探员拧起眉头,“真信徘徊者会主动把档案还回来?”
迈尔斯知道能在哪里找到蜘蛛侠。
她既没有蛛丝发射器也没有伸缩滑索,这极大限制了她的逃脱范围。而fbi特殊办事处周围建筑并不密集,如果她在户外穿行踪迹必然暴露无遗,所以她只会就近寻找掩体。
他在几公里外的一座物流仓库天台找到了她,没费吹灰之力。
仓库园区里停着几辆吨重厢式货车,里面塞满了捆好的小云杉树,但车已经熄了火。搬运工和司机因为这场恶劣的雨而中断了工作,打算在第二天继续开工。仓库有三层楼高,而她就站在楼顶天台的一处雨棚下,借着物流公司招牌的光端详着手上的档案袋。
还没拆。
迈尔斯悬着的心下落了半个英尺,甩出蛛丝就去夺。格温如同早有预料,闪身躲开了他的攻击,却没有马上反击。
迈尔斯看到她摘下了面罩。她来的时候头发就被淋湿了,现在再次淋过雨,于是发丝全贴在脸颊上,水珠像串了线一般顺着发梢向下滴。雨水冷得让她嘴唇发白,她紧闭着唇,像在等他先说。
“你现在直接把档案袋给我,我们就不用打。”迈尔斯也撤去了面罩,但说出这句话时,他看到她眼中那种盈盈闪烁的光黯淡了下去。
“不,”她说,“除非你告诉我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可以不打开看,只要他说她就信。
“不。”他以否定回复了否定。
迈尔斯知道还会有再跟她兵戎相见的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们打过太多次架了,几乎从见面的第一天就打,打架的原因五花八门,对彼此的战斗习惯愈发熟悉。即便到了最近相安无事还偶有合作的时期,他们也难免会出现一些磕碰,于是便更留心对方的战斗技巧、揣摩思维方式,已经到了几乎能预判对方出招的程度。
但这场战斗还是很特殊。他们都在用自己不熟悉的武器战斗,但又对对方现在使用的武器了如指掌。
格温不能凭借蛛丝从他的攻击中脱身,硬生生吃了几次电击,但迈尔斯也没在拳套下捡到好果子吃。他射出的蛛丝被拳套指背的刀锋一割就断——简直就是相克的技能,而这个技能还是他手把手教她的!
这和在学校公共大厅的那场切磋完全不同,它不是无需分出胜负的友情比试,两个人都没留情面。
雨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了连续的水洼,水洼又相连成了薄薄的浅滩,将天台化作了有利于电击能力者的战场。蜘蛛侠原本足以凭借身体灵活性逃出他的近身攻击范围,却在跃起的那一刻被顺着水面而来的电流追上了,如同落入捕蝇网的虫,身体麻痹的瞬间跌落在地。
迈尔斯喘着气站半蹲在她面前,注意到了她有些涣散的目光,还有团身紧扣着的档案袋。
……被电懵了还记得揣着这东西!
有时候她执着得令人生气。迈尔斯抹了把几乎完全遮住视线的雨水,被她踢青的脸一碰就钻心疼。
他想回敬她一拳,不知道是她躲得巧还是他打偏了,拳头擦着她的耳朵尖而过,而她的耳钉划伤了他的手指。
金色的发丝在地面积水上晕开,他手上的血恰好滴落,将粉色的发尾染得更红。她维持着侧脸躲他拳的姿势盯着自己的发尾,话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知道吗,你越拼命地投入这场战斗,就越让我确信你害怕让我知道这个档案袋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