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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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嫡小姐刚到家第一天就遭恶婶欺辱被逼晕倒的消息不胫而走。

有人说是因为杜霏微在外野游惯了失了分寸,骄纵跋扈,得罪了自家婶母,也有人说她一介孤女父母俱亡,必是那恶婶刻意刁难,意图侵占长房财产;更甚者揣测杜霏微这么多年不是在外游学,而是被丢在乡下庄子里自生自灭,现在是回来复仇了。

韦氏压根不知道这些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越回味越不对,这死丫头是故意寻了借口要分家来着!若是老太太偏心,再或者她真当了官,那杜家的财产岂不和他们二房无关了?

她这才感到后怕,立刻吩咐丫鬟把屏风送了过去,谁料杜霏微却反应平淡,外面的谣言却丝毫不止,就连遏云社新出的曲子也不再邀她过去,金陵城中人人提起她韦瑞云来,都免不得冷嘲热讽两句。

听到这个消息时,杜霏微正倚在廊下把玩着一个烫金玉帖,熟悉的簪花小楷邀她共赴永安侯府赏茗佳会。

赏茗会,杜霏微轻轻一笑,这辈子她曾见过一个最适合点茶的人,那人虽只着一袭白衣,却好似将山川秀气集于一身,举手投足间又是读书人温润的书卷气,若非病弱,必定成就一番功名。

但话又说回来,正谊书院中身负奇才而名声不显的,又何止他一人呢?

也不知道永安侯府的那位小侯爷最近功课做得怎么样,也罢,就当去看看老朋友了。

“觅夏,让焦山收手吧。”

一次性玩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小姐,那您的身体?”

“我自有分寸。”

违反“天命”的代价罢了,她早已习惯。

永安侯府在胜业坊,金陵城的东南角,在永安侯府旁,有一座荒废已久的府邸,宁王府。

杜霏微依旧乘着那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时辰尚早,她悄悄拐进了宁王府中。

在先皇漫长的执政生涯中,太子顾庚绝不是最出色的那个,宣王善、燕王勇,而宁王素有贤名,兼具胆魄,其子顾乾更是青出于蓝,世人皆道,虽说太子为嫡长,可若要保万世永祚,恐怕还是要将江山托付给宁王才行。

可谁又能想到,七年前,河西节度使桑博延勾结胡人举兵谋反,趁着先皇围狩之际悍然突破了大齐的西北防线,一路南下,燕王战死,宣王重伤,宁王自江左征集十万勤王大军,先皇夫妇亲自登上城楼指挥作战,不料待胡人军退后,宁王竟拥兵自重,在金陵城外意欲逼宫,被太子当场射杀,宁王府世子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死在了那场叛乱中,还是隐姓埋名,再也不能重回家园。

据说,在宁王身死的第二天深夜,胜业坊的宁王府燃起了一场熊熊烈火,哪怕全金陵城的人都跑来救火,也终究无法挽回。

再相见时,昔日富丽堂皇、门庭若市的宁王府只剩断壁残垣和遍地飞舞的群鸦了。

如今七年过去,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在闹市中有一座宁王府这样的官邸,尘土厚重,蛛网罗织,野蔓疯长,无人问津。

杜霏微站在庭院中,抬头可以看到皇城的琉璃檐的一角,听父亲说,那是太子东宫的书房所在,太子将之取名为“棠棣相辉阁”,期盼着自己能够与弟弟顾焘永远如棠棣之华般,花萼花蒂交相辉映,永远地兄友弟恭。

可也就是这个向来敦善的哥哥,向弟弟的胸膛射去了致命的一箭。

杜霏微心中暗讽,当年的太子站在书房往宁王府望去的时候,究竟是一种对弟弟的关爱,还是监视呢?而顾焘,又是怎样地面对一年又一年,居高临下而又挥之不去的视线呢?

恐怕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才能明白了。

这时,一直守候在门外的车夫提醒道:“小姐,时辰到了。”

杜霏微抬步,步履间却好像踩到了一线纸灰,掺杂在尘土中辨不分明,反倒是刚刚烧过的地上略有些温热,引起了她的注意。

七年了,原来还有人没有忘记宁王吗?

这人倒是胆大。

想来当年宁王贤名遍布天下,整个大齐多得是慕名而来宁王府甘愿投身幕僚的有识之士,哪怕功败垂成,清明年节,总要有点香火祭奠,免得他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杜大小姐胆子不小,青天白日的居然敢来这个地方!”正在杜霏微准备转身时,身后墙头处传来了一声呼唤,倒叫人吓了一跳。

杜霏微却不怕,她抬眸一笑,对道:“几个月未见,世子爷功课做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这翻墙的本事倒是见长!”

小侯爷——燕旭尧爽朗一笑:“没了你,老子的功课也还是倒数第一,谁敢说我一句不是?倒是本世子听闻,天不怕地不怕的杜霏微杜大小姐近日的日子不好过啊?”

这消息本是杜霏微散播出去的,她自然知道,但素来呛声的老对头突然关心,她仍旧心中一暖,嘴上却不饶人:“怎么着,你要替我出气?”

燕旭尧挑眉,抬手一招:“过来!”

杜霏微:“干嘛!我可是襄阳杜氏的大家淑女,你们永安侯府是没有正门了吗,居然让我翻墙而入?”

燕旭尧摇手:“这你就不懂了,这墙上的热闹,可比正门有趣多了!”

杜霏微向焦山挥了挥手,身子一转便入了永安侯府。

以前在书院,别说是翻墙了,爬山遛鸟上树,她快得和兔子似的。

她拍了拍燕旭尧的肩膀:“可以啊小旭尧,你这个小身板看起来结实了些,老侯爷近日没少练你吧?”

燕旭尧比杜霏微还要年少两岁,但十四岁的少年,肩膀已经开始长开,眉目间也有了些青年的英气,他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眼瞅着长成了个小泥球,老侯爷这才每年把他送去正谊书院几个月,好歹识点字,能看得懂兵书。

只可惜到了书院年年倒数,回了家就被老侯爷家法伺候。

少年有些羞赧:“咳咳,我爹一直这样,你提这个干嘛,倒是你,真被你那婶子刁难啦?”

杜霏微双眼一眯,懒洋洋道:“是啊,她占了我爹娘的房子不说,还要让我把家里的田契地契都拱手相让,很快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燕旭尧:“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去告诉我爹!”

永安侯燕暨与杜霏微的祖父亦是故交,杜霏微领了好意,却拒绝了他:“不急,那她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燕旭尧知道杜霏微自小就是心思聪明本事也大的,略微放了放心,但仍不满道:“那也不能轻易咽了这口气!”

杜霏微:“怎么着,难不成你要去教训我那婶母一顿?”

燕旭尧:“那倒不是,只是你那个表妹不是素来以金陵第一才女自居吗,我倒要叫他们看看,谁才是金陵城中第一等才女!”

杜霏微骇然指了指自己:“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燕旭尧却笑而不语,略微欠了欠身做了一揖:“杜大小姐,赏茗佳会已经准备就绪,请您移步后院,小友在此,静候您佳音。”

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

如今的金陵城中,簪缨士族家的女公子们无不以此四事为一等风流雅致之事,时下更兴起斗茶对画的雅会,往往拔得头筹的,不仅仅图个彩头,更能借此彰显才情诗名,在这每天都流光溢彩的金陵城中,留在属于自己的名字。

杜霏微七岁时曾随父亲一同参加宫中夜宴,那时候父亲是朝堂上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身姿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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