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桃花酥(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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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扫过血痕的枝条,瞬间像被沁了油墨一般发黑,最后血痕流过之处,竟在周启脖颈那留下了一个样貌奇怪的纹饰。

枯枝簪花,六瓣花叶,各朝一处。

那一刻,谢玉敲眼里的惊怖再也藏不住。

她忽然记起,那日在梅花林中,婉清惩罚自家夫婿后,都都知手里拿出来的那个盒子上的纹饰,当时隔了太远,只觉着莫名熟悉,可如今直面周启脖颈处的这一处血痕,一模一样的两处印记,出现在了不同的地方,简直诡异异常。

可令谢玉敲震惊的并非是这份巧合。

而是——

武康十五年,前宰相谢西山因贪污和谋逆之罪,被压至京都天牢。

几个月后,正当谢家上下尽心尽力为谢西山翻案时,牢中却传来谢西山暴毙的消息。那是一日酷暑,谢玉敲被推搡着来到天牢门前,在一堆腐朽的尸烂气味里,蝇蚁纷飞,谢西山枯槁的身体被抬出来,往日洁净的手与脸满是污垢与血痕。

谢玉敲泪眼朦胧,死死咬住牙。

她从不认为自家性情温和、品性端正的父亲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从很小的时候,谢西山就告诉她,家中今日所得一切繁锦,都是天下百姓的辛劳,身为官宦人家,她一定要克己守礼,兢兢业业,为家为国为民。zuqi.org 葡萄小说网

可如今,她泪中躺着血,她要把这刀子用力吞下,好叫那些心黑的人把清白之身还给枉死的父亲。

所以,她要自保,要向上,要藏锋,更要忍辱负重。

这时,忽有一阵穿堂风而过,谢玉敲没能来得及闭眼,便瞧见被风吹开的简陋蒲席下,父亲瞪大的双眼,发乌的面容,以及——

她心下一惊。

那是什么?

像朵花,看起来诡异极了,像是真的花那般,直直插在了父亲的脖子处,吸光了他的血肉。

谢玉敲打了个寒战。

而今日,这是谢玉敲时隔十一年,再度见到此种纹饰。

如若,她心里蓦地一惊,如若可以找到杀害周启的凶手,是不是当年父亲的案情也能有所眉目,甚至水落石出?

这时,谢玉敲听见胡数剌突然“咦”了一声,他走过去,拿起被谢玉敲丢在地上的枯枝,然后凑近鼻尖,闻了闻,目光登时亮了亮。

“有什么发现吗?”一开口,谢玉敲才发现自己声音发涩。

“这个味道——”胡数剌不确定地又闻了闻,“和金草有点相似。”

谢玉敲皱眉,“金草?”

胡数剌把枯枝递给谢玉敲,“就是我控制金甲卫的那种药草,也是南越的奇花,我发现有人闻了之后会头晕目眩,便精心研制了一番,才做成的那种药物。”

又是南越。

谢玉敲深吸一口气。

看来这南越,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她转身看向前来验尸的仵作,把大致细节告诉对方,便带了林空他们出了狱牢。周启死得诡异,看起来和父亲当年一样,并无外人闯入,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被索了命。

此中还有很多事彼此交连着,细线纷纷,织网纷繁。

谢玉敲知道,急不得。

从圄牢小道拐至城中,此时,江南正是画春时节,一派晴光向好,那从牢里被引出来的晦暗心思瞬间明媚了些。

又见到守在外头的宋云遏,一身灰麻布衣,身姿挺拔秀颀,却是难能的用布条束了发,修长眉毛下一双眼清澈透亮,笑意温和,目光缱绻。

只是,他却是来同谢玉敲道别的。

围城的事算是暂告一段落,他们要去稻香里再给阿通安个衣冠冢,也算是衣锦还乡。

与谢玉敲再逢,本就是计划之外的事,如非那声箫音,他这一遭走下来,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相见。

谢玉敲带着他上了舫船,突然有云雾笼罩,不多时便是细雨蒙蒙。

船桨轻轻扫过水面,宋云遏拿出竹箫,箫声空洞飘渺,却自在轻快。谢玉敲嘴里含着无数句话,却在这缱绻的箫声里渐渐平静下来。

水榭花楼,风过处,衣摆翩跹。

最后一声箫音淡入云水间,谢玉敲轻轻笑了,声音绮丽明亮,如三月春风,“阿遏。”

“我在。”宋云遏转身,两人隔着雾蒙茫茫对望。

“敲儿,这些年,我一路从北漠辗转,先至西南,后到黔南,再往上,山河踏遍,水与烟看过无数遍,只是每一回,我都会想,如若你在,该有多好。”宋云遏执箫站于船舷边,心里有一处从始至终是空落落的。

就像那一年的桃花酥,琼浆玉汁,却始终抵不过满心的花香。

半晌,谢玉敲薄唇亲启,像是犹豫了很久很久,她呢喃,茫然,喊道:“阿遏。”

船进入一处桃花丛间。春色瞬间蔓延,飘荡在眼前,满树繁花如霞,她突然就滋长了勇气。

这是谢玉敲从未有过的勇气。

如果此路走至最后,他们相隔遥远,或是皆入绝境——

她想起那年报恩寺,宋云遏把她揽至怀中,少年情思如何也是藏不住,可那时候,谢玉敲不敢,而后山川相隔,她其实是有过悔的。

悔的是,如若此生再不复相见,那她的心意,是不是宋云遏就永远都不会知晓?

他的念想最后会不会落空?

所以今时今日,此刻,谢玉敲提起裙摆,起身穿过桃花丛,笑容明艳,恍若回到十几岁时的烂漫天真时候。那一霎,桃花瓣飞洒,不足十步的距离,她却奔跑了数不清的年岁。

然后,熟悉的桃花香再度将她包裹。

谢玉敲撞进宋云遏的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抬起双臂圈住了他的腰身。

宋云遏还有些呆愣,握着箫的手垂在半空,将落未落。半晌,他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听见谢玉敲一声似撒娇的糯音,喊他:“阿遏。”

那些顾忌着的,所谓身份、前尘,甚至是家国与天下,好像通通变得不重要了。

宋云遏眉间漫上喜色,还带了点不可思议般的试探,他也抬起手,犹豫了一瞬,才把这具轻柔温软的身子用力地按进怀里。

曾几何时,谢玉敲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可做不可得的美梦,他卸下盔甲,披上了袈裟,便只为了她能此心安虞。

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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