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014

邱宝林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拿着简历笑僵了脸,客气地说:“这么久没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时过境迁,她也是没预料到,曾经的下属还能回来。

伊树听了顿住嘴角,顷刻之间回应道:“漂亮而已啊,又不能当饭吃。”

她一生中最不缺的夸奖就是说她漂亮,漂亮是她的红利,也是枷锁。好似一句漂亮,就能否定一切努力。

可是钢筋丛林,漂亮是最没用的,漂亮会暴露位置,因为过于夺目,走哪都无法独善其身。漂亮最容易被当诱饵。

承认她的漂亮,却不承认她的功劳,伊树比谁都清楚其中的辛酸。

邱宝林用三两句话撇清自己,继而说起了耽误好几日的入职一事:“伊树,几年前你被革职,不是我的本意。现在你有了华盛的推荐,我也为你开心。”

她听邱宝林说:“你知道吗,我看见你的简历,第一时间是批了的。可上面突然叫我卡几天,我也摸不着头脑。”

伊树一下子浮现许燚的脸,垂眸颤动了睫毛。她掐一把虎口,胡诌着说:“前几天身体状况不好。”

邱宝林敏锐捕捉异样,她轻轻关怀着说:“是吗,华盛的负责人真有那么大气,连这都能考虑到?看来是真喜欢你。”

伊树看着她,忽然记起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她跑完新闻,拿到了一手的证据。

那是关于“www.youxs.org”的案子,其中一个受害者风评不算好,在学校的穿着打扮趋近于日常生活中的小太妹。

她的原生家庭不好,爸爸赌博劳教过几个月,妈妈也是给人洗脚按摩的技师。

但是,她有证据,她联系了警察,愿意供出证据,做人证,接受采访。伊树是代表MNB采访她的记者,她告诉她。

“你是这么多采访我的人里,第一个叫我具体还原现场经过的人。”

后来伊树约好了时间地点,希望通过电视台与第一受害者的深度访谈,揭秘一些高官的肮脏行为。

可真到了那一天,邱宝林换了排班表。伊树扑了个空,连稿子都被调换,采访的重点从还原真相,变成了不停剖析受害者。

她愤怒地质问邱宝林,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顾新闻的真相,用媒体舆论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只为了收视率?

邱宝林只是平静地转笔,她告诉她:“伊树,那个小姑娘有过霸凌经历,现在还被牵扯进许氏家族长子长媳的车祸案,你就不觉得,她比真相更值钱?更何况你还是许燚的女朋友。”

“有证据吗?没有证实的东西我们也要播?”伊树不可思议,“我们是MNB,公信力第一,你这样不是自掘坟墓?”

邱宝林笑了笑:“你想播,你是名利双收了。可有人不乐意了。你也知道人家是高官,倒不倒台谁说得准,既然谁也不能得罪,那只能牺牲一个人了。”

伊树明白了,比起揭秘抨击高官的肮脏,最后弄得收不了场的局面。

他们想要一种既不损害利益,也要手握流量的方式进行所谓的正义。

至于这一场“正义”会伤害到谁,并不在考虑范畴。满足大众需求才是他们要的,火不会烧到自己,还能装一装好人。

邱宝林警告她说:“你学历漂亮,人也漂亮,我相信你的思想也漂亮。可是伊树啊,漂亮不能当饭吃。你不要怪MNB,难道纵容这一场热度持续发酵的群众,就一点错也没有吗?为这种人服务,也不要讲什么良心了。你还年轻,等你有权利了,你就明白我了。”

她问过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

答案很简单。

回忆渐渐与现实重合。

伊树扯了一丝笑,她忽然说:“可能是因为我漂亮吧,能给他们公司的形象带去正面影响,也许上面觉得,我比明星值钱。”

邱宝林哑口无言,她生涩地盯着伊树,好半晌,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交接了入职手续,伊树起身走向门口,却被邱宝林叫住,她状似提醒地说了一句:“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李箐兰也进了新闻部。”

公司新面孔不少,认识伊树的也不少。

她一入职就空降黄金档时间段的主持人,抱上大腿的传闻不知不觉侵占了内部公司群。

伊树整理资料,熟悉工作流程,一整天都在忙。

谣言还是远在海棠气象台的惠文知会她的:【姐妹,李箐兰忒不要脸了】

【换了个地方,下作手段也没干净到哪去】

上班第一天,故技重施的把戏又卷土重来。

伊树心想,遇见李箐兰也算人生的大劫难了。她没放心上,准备开会复盘今晚儿的选题。

直到“京都新闻”顺利开播,伊树镇定把持地完成直播,她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丢丢,提词器关闭的刹那。

她终于有了一点不真切的感觉。

这个位置,几年她与它失之交臂。现在,她坐在这里播完了第一场节目,一切如她所愿,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电视台打烊收工,伊树出了大楼,没走几步路就遇见了大劫难。她看见李箐兰从许燚的超跑上下了车。

听起来有点滑稽,一个结婚数十载的贵妇,从一个三十都没有的年轻总裁车上下来,居然没有一丝违和感。

伊树思维难免跳跃,某种意义上,李箐兰年近四五十,保养得相当不错。

而男人,面对漂亮女人,哪怕年纪大了包容性也是只增不减。

李箐兰下了车之后又上了一辆宝马,伊树看着宝马车渐行渐远,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在生气。

生气也只生了短短十几秒,她视若无睹地路过许燚的超跑,他打了几下双闪,伊树装作不在意。

一来一回的,伊树站不住了,她发现许燚是真能折腾。

眼睛都要给她晃瞎了,他凡事都争个输赢的性格,在这一刻尤其执拗。

一不做二不休,她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副驾驶,不看他一眼,只淡淡问:“有什么事儿吗?”

彼时的街道还在飘鹅毛大雪,许燚听她不爽的口气也不恼,饶有耐性地调侃:“行啊你,对恩人这么个态度。”

他一说,伊树心中的气焰消了一大半,她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什么,只是总不愿承认,她也不是靠自己重新回MNB的。

他们八卦她是抱上了大腿,其实她也认可这一点。这样显得她的生气矫情又可笑。

伊树的语气好了一点点,她说:“谢谢你。”

真说谢谢,许燚又不乐意了。

车内的气温陡然上升,他握着方向盘斟酌几秒,他扯了扯嘴角,轻言细语地说:“我们去长平街吃顿饭吧。”

长平街。

两个人放学经常光顾的饭店,老板是香港人,很会做家常菜。

他家存了一堆经典TVB剧,还有很多绝版粤语歌的专辑,其中就有许燚妈妈的碟片。

伊树记得,许燚说他妈妈嫁给他爸后,出演的电视,演唱的专辑全下架了,那是他爷爷的明文规定,嫁进许家,就别走演艺圈了。

她问他为什么,语气还带了点小心翼翼地试探,许燚也是真宠她,那么明显的意思,愣是装听不见。

他只说上周来学校演讲动员的,是海棠市长,是他小姨的夫家人。

他笑了笑,要她五秒内讲出记忆中有头有脸的领导人。

伊树乖乖说了几个,他又叫她十秒内说出他们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她就卡壳了,愣在原地呆呆地。

许燚揉了揉她的头,俯身轻一下她的嘴角,捏着小脸一放一松地哄她:“放心好了,你是我女人,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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