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清)
不大一会功夫,郭络罗氏和云岚来到老太太觉罗氏的房中,云岚一进门便感觉凝重,老太太看向她的目光透着一分平时未曾见过的慎重,虽然老太太喜欢安静,但往日围在她身边伺候她的丫头都不见了,云岚下意识的觉得出大事了。
“额娘。”“玛姆。”
老太太从榻上坐直身子,林嬷嬷将团绣红绸柔软的垫子放在老太太身后,这还是云薇亲自为老太太绣的,是老太太最最喜欢的一个垫子,老太太脸上扯出笑意,说道:“荣智媳妇,我同你说个事。”
“请额娘吩咐。”郭络罗氏手心出汗,不清楚老太太是何用意,老太太笑容重了一分道:“是喜事,你们家云岚的喜事,我刚接到信儿,岚丫头许是会赐婚皇子,为堂堂正正的皇子嫡福晋。”
老太太再嫡福晋上加重语气,郭络罗氏尽量维持着平静,喜上眉梢:“额娘,这是真的?岚丫头有这福气?”老太太点头,视线凝在云岚身上,问道:“岚丫头,你不开心?”
云岚乍听这个在旁人眼中是天大喜事的消息,身子微晃勉强站住,脸色煞白如纸,看着一脸确定的老太太,嘴唇颤抖:“玛姆,玛姆,我不···我不要做八阿哥他们的嫡福晋。”
“你浑说什么。”郭络罗氏立起眼睛,死死的抓住云岚,向老太太尴尬的一笑:“老太太,岚丫头是欢喜傻了。”
“我瞧着她不是欢喜,岚丫头,我就是担心你不肯认命老实,才将你们母女叫来。”老太太坐直身子,气势逼人严肃的说道:“不管你是认命也好,不甘也罢,总之你在成亲之前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许出幺蛾子,惹下滔天的祸事。”
“玛姆。”云岚甩开郭络罗氏,噗通一声跪在老太太面前,哭泣道:“孙女未曾求过您,今日恳求玛姆让我去见见四阿哥,我会让他去向皇上求指婚的···我不要做···”
“混账,糊涂。”老太太一巴掌打在了云岚的脸上,“你不想?你难道不知道你是秀女?皇上赏赐的恩典你还敢拒绝?云岚,你太糊涂了,皇子嫡福晋那是正经八百的主子,是何等的尊贵,不说四阿哥会不会为你去求指婚,就说若是四阿哥因为你惹得皇上龙心不悦,让皇子们起了争执,整个佟府都会被你连累的,四阿哥将来也会恨你。”
云岚眼睛红红的,泣不成声:“玛姆,如果想要佟府尊贵,我就不能嫁给别的皇子,此番要指婚的皇子是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若是旁人,我兴许···兴许也就认命了,同胤禛有缘无分,可是指婚的皇子是他们三个,玛姆,您就信我一次吧,那三位皇子将来会很···下场会很凄惨的。”
老太太手指颤动,“云岚,你是不是中邪了?他们下场凄惨?你这话若是被人知道了,你阿玛还要不要做官,你二伯父拼命搏出来的功劳,就会被你这几句话断送,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为了佟府,为了在天之灵的老爷,我就先打死你,再向皇上请罪去,我不能为了你而断送整个佟家。”
老太太作势起身,郭络罗氏连忙跪在老太太面前,抱住老太太的腿恳求道:“额娘,云岚是一时糊涂,她会想开的,云岚是您的孙女呀,嫁给皇子是佟府的荣耀,是荣耀的。”
郭络罗氏提醒老太太,云岚出事的话,这分荣耀就没了,云岚摸了一把眼泪,心中无限委屈,不敢有任何的异动,就怕吸引别的皇子引起争执,束缚压抑自己的性子,不敢越雷池一步,但还是躲不过去吗?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他们三人下场很凄惨不说,云岚放不下胤禛,开始云岚对胤禛多凭着前生的记忆,但同胤禛相处下来,云岚发觉胤禛是让她心疼让她敬佩的男人,就因为有了这项认知,云岚才愿意去做胤禛侧福晋,陪伴在胤禛身边,开解他帮助他陪他一起走过九龙夺嫡最艰苦的日子,实际云岚自信,熟知这段历史,又有现代广博的见识,自己在胤禛身边会让他轻松不少的,更何况云岚还有野心教育好弘历,不让弘历败光胤禛积攒下来的家底,甚至不再闭关锁国,重复历史上的清晚期耻辱的命运。
云岚不说自己有多高尚,她始终无法忘记圆明园废墟上树立的耻辱柱子,云岚不相信清穿女只会谈情说爱,清穿女同样是爱着脚下的这片土地,满人也好,汉人也罢,都是中华民族,即便有了争执也是民族内部矛盾,总比欧美的洋人好,还有日本朝鲜,云岚对此是很有怨念的,她如今把握住了四阿哥胤禛,享受着四阿哥对她的浓清蜜意,越同胤禛相处,云岚越觉得胤禛就是埋藏在冰山下的火种,云岚倾心于他,但是云岚却忘记了所有清穿女的大敌——高高在上的康熙皇帝。
“就得是我吗?别人不成吗?”云岚抬眸望着老太太:“玛姆,不能是别人吗?六妹妹比我漂亮懂事,二伯父是忠勇伯爵,同···同···”
云岚咬住嘴唇,她同样不愿云薇嫁给皇子,而且是必然会倒霉的皇子,老太太阴沉的说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我还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荣轩是丰台大营统领,不到万不得已皇上会将云薇嫁给皇子吗?这一点云岚你竟然没有想到?其实细算起来,皇上给你指婚皇子还是看在荣轩的面子上的,以荣智的官职来说,你为皇子嫡福晋不够格。”
“我宁可不够格。”云岚直直的瞪着老太太,不肯示弱:“玛姆,您不懂的,我没法完全说出来,让我去见四阿哥,他会有办法的。”
“住嘴,住嘴,住嘴。”
老太太觉罗氏连说三个住嘴,头上钗环摇晃着,“云岚,你到底明不明白嫡福晋和侧福晋的差别?他们都是皇子贝勒,我还真没瞧出有不一样。”
“额娘,您消消气,等我再好好的骂骂云岚,她会想通的。”郭络罗氏捂住云岚的嘴,生怕把老太太气病了,云岚传出不孝五逆的罪名,谁敢娶她,荣智还要不要做官了?郭络罗氏疼爱云岚,但她始终明白,儿子才是指望,她不能因为云岚的不知好歹,连累了丈夫和儿子,恨恨的低言:“云岚,你住嘴吧。”
“你家的丫头给我好生看管着,若是让岚丫头偷跑出佟府,荣智媳妇,我让···我让荣智休了你。”
事关重大老太太必须得把狠话说在前头,郭络罗氏嫁进佟府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老太太这般生气,同时也知道老太太是说一不二的主,云岚做出错事的话,老太太会让荣智休了自己的,郭络罗氏保证道:“额娘放心,我定然看好云岚。”
老太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到云岚被她打红的脸颊,也有一点心疼的,叹息道
“岚丫头,你还年轻将来就会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多为佟府,多为你额娘想想。”
云岚说不通老太太,凄苦的一笑,“玛姆,我明白了,皇子嫡福晋是荣耀。”
老太太盯了云岚半晌,才缓缓的说道:“你真的明白才好呀,云岚,我再说一遍,你要谨记你是秀女,你的一言一行关系到佟府上百口的性命,莫要怪我心狠,佟府不能毁在这件事上,龙颜震怒,尸横遍地。”
云岚打了个哆嗦,康熙皇帝杀的人同样不少,老太太接着说道:“况且指婚旨意皇上一日未曾下到佟府,一切皆有变数,皇上是天下之主,咱们得听皇上的,我打听了三位阿哥,才学相貌样样不错,大婚之后便会搬出皇宫开府,你若是指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大婚后就是当家嫡福晋,皇上娘娘都住在紫禁城,用不着晨昏定情,榻前伺候,是何等的自在?若为侧福晋,即便他再宠你,也不会让你在嫡福晋面前放肆的,你明白他的性子,你扪心自问,他会为你破了规矩吗?即便他宠你坏了规矩,可是别忘了还有皇上和德妃娘娘呢,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赐死一名侧福晋,抹去一切痕迹太容易了,相反嫡福晋没有大过错,地位是稳如泰山,皇上是要脸面的,皇子们对嫡妻嫡子更为看重。”
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劝了云岚半晌,见她有点想通认命的模样,才让她们离开,在临走前,老太太又警告了一番郭络罗氏,林嬷嬷地上茶盏,道:“主子,奴婢看着四姑娘是想通了。”
老太太喝茶水饮了饮嗓子,叹道:“岚丫头我是看不透了,她真的想通才好,我现在盼望着复选快点来,将岚丫头送进宫去,省得出了乱子,宫中规矩森严,即便岚丫头想要见四阿哥都困难,宫里万没有让秀女乱闯的道理。”
“主子,四阿哥会不会···”
老太太瞟了一眼林嬷嬷,哼道:“你也糊涂了?不管四阿哥多喜欢云岚,在他眼里前程爵位最重要的,我可是听荣轩说过,皇上要大封皇子了,四阿哥是佟皇后养子,生母为德妃娘娘,身份可不低呀,再加上在西北时四阿哥出营支援皇上,他兴许会晋位为郡王,云岚是出落的不错,不过四阿哥会为云岚惹皇上不快,我是不信的,只要看管好云岚,四阿哥那边不会有动静,岚丫头,看似精明,实则···我还真不晓得怎么说她好了,总之让人看不透。”
“奴婢听四姑娘的话中意思,那三位阿哥将来不好?”林嬷嬷被老太太锐利的目光封住了嘴,“奴婢就是当着您的面说说,在外人面前不敢露半句的,请主子放心。”
“你知道就好。”老太太疲倦的躺在了榻上,低声道:“佟府出嫁的是姑娘,佟府的将来在荣轩成武身上,只要他们两个行得正,将来谁居高位都牵扯不到佟府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