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无比漆黑,底部一片昏暗。
发现自己周围只有黑暗后,我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实。
我漂浮在无光无声的海洋中,一具名叫两仪式的人偶逐渐沉没在虚空中。
黑暗没有尽头。不,或许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坠落,因为此处空无一物。不是没有光,是连黑暗也没有。由于空无一物,我什么都看不到,连坠落的意义也不成立。
连‘无’这个词汇,恐怕也不可能形容。
即使是形容也毫无意义的‘空’之中,只有我的躯体逐渐下沉。我的身上带着令人忍不住想别开目光的刺眼色彩,这里‘存在’的一切全都蕴含强烈的毒素。
这就是死亡。
连这声呢喃,都像是梦一样。
我仅仅观测着类似时间的事物。
虽然‘空’甚至没有时间,我却观测得到。
如流动般自然、如腐败般难看,我无聊的数着时间。
这里空无一物。
我直注视着远方,但什么也看不见。
我一直等待着什么,但什么也看不见。
十分安稳,十分满足。
不。因为没有任何意义,这里仅仅‘存在’即已完美。这里是死亡。
一个唯有死人才能抵达的世界,一个活人无法观测的世界。
然而,我却还活着,
我快发狂了。
两年以来,我在这里接触死亡的观念。
其过程并非观测,反倒近乎一场激战。
...................
1998年6月13日
医院三楼的单人病房中,
羽浅仪早早的将鲜花插进了旁边的花瓶中。
他想要看着式苏醒。
羽浅仪自然是没有什么事情的,目前魔术的学习也能够在医院学习,只是锻炼魔眼的进度稍微停了一些。
医院的护士早早就来到病房中为式活动关节。
时间并不久,羽浅仪只是在门口处站立了十分钟左右,就结束了。
“今天也谢谢你了。”
羽浅仪向着刚刚走出护士,出声感谢道。
“没事,这也是我的工作。”
数句话后,羽浅仪再次坐在了病床旁。
如同往日一般,期待着病床上的少女睁开她的双眼。
...................
眼前一片黑暗,稍过一会,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
两仪式僵硬的眨眨眼,许久未动的眼皮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在两仪式集中的注意力下,双眼张开,露出了其中毫无神采的黑色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被高高架起的点滴,营养液沿着细小的管道不断滴下。
病房中略显昏暗,两帘深绿色的窗帘遮住了阳光,只有中间的白色窗帘处,透过一道微弱的阳光,铺洒在病床上。
“式?”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但两仪式却完全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感到熟悉。
头部微微的转动,一副熟悉的脸庞映入了两仪式的眼中。
为什么会感到熟悉,明明视角完全模糊不清。
疑惑的式竭力的想要集中视线,但却没有任何作用。
勉强能动的双手想要撑起,但身体的每一部位仿佛都不属于自己似的。
不仅移动起来很花时间,关节与肌内也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毕竟已经整整长达两年没活动过,这是理所当然的状况。
“式,躺好。”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只温暖的手将试图起身的两仪式压下。
或许都不需要压下,两仪式现在完全无法独自坐起。
两仪式看不清旁边的人,即便有着浓重的熟悉感,她也无法从记忆中找到任何相似的身影。
远处传来了房门开启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两道清晰的脚步声。
一张略微慌忙的脸庞映入了式的眼中,按身上的制服来看,大概是这个医院的护士。
然而,在两仪式的视野中,最为显眼的并不是跃入眼帘的护士,而是划过她颈子的横线。
两仪式终于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眼中的景象就如同对焦后的相机一般,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两仪式转了转头。
无论在人体、墙壁或空气之上,她都看见了一条条不祥的流畅线条,朦胧的线条变动不定,但总是分布在个体的某处。
其线条里仿佛随时会渗出“死”的概念。
两年来,名为两仪式的个体,在死亡的虚空中,活生生地接触着“死”,得到了能够看见这种无形概念的体质。
两仪式产生了幻觉,她看到正在说话的护士从脖颈上的横线开始四分五裂。
她连忙转过了头。
“不要,我不想再目睹那样的世界。”
两仪式完全没有去关注床边三人的动作,她现在只想远离那片虚无。
但,转过视角,无论是鲜花还是花瓶,亦或者是作为支柱的柜台。
其上都有着一条条,充斥着不详的线条。
两仪式试图抬起自己的手,仅仅只是如此平常的动作,身体就传来一阵剧痛,但两仪式还是举起了左手。
在病床旁三人不明所以疑问中,手指划过了鲜花上的,那一条不详的线条。
线条透过花朵传到手指上,熟悉的虚无感随之而来。
两仪式的意识仿佛回到了那个世界。
一个空无一物的世界。
“待在”那边的时候,她还感觉十分的平静而满足。
令她不敢相信的是。当她醒来后试着回顾沉睡中的世界。
两仪式发现,再也没有什么世界比那里更恐怖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只是一瞬,下一刻,
随着细线的炸裂张开。
花瓶中的花朵仿佛在一瞬间度过了一生一般,
——泛黄,凋零,碎裂。
仿佛虚无之空由双眼传递至现世一般。
即使那只是沉睡时的一场恶梦
——我也无法忍受再掉进那片黑暗里,还有这双通往那个世界的眼睛。
两仪式左手的指尖对准眼瞳。
只要像挥落竹刀般,把手指利落地刺入眼球,那片世界,也会随之远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