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源刚抓过散落在旁边的工作服把自己套了起来,挡住身体躲进了后面。几名民警便举枪推门而入,指定了站在中央的鱼谦。
“不许动,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好!”
鱼谦并没有放下枪,冷静的问道“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这里没人报警。”
几名民警是被溜走的门卫老李直接拉过来的,看到真有“持枪暴徒”着实吓了一大跳。这场近乎闹剧的冲突,最终依靠姜梓文的沟通,以呼叫中心及时给民警下达了撤退的指令而告终。同时调来了一队土狼大队的技术人员,至此,殡仪馆彻底落入了对灾部的掌控。
恢复了肉身的任源指挥着几名土狼大队队员,催促他们加快动作
“你们把这个炉子拆开,动作要快,虽然我估计来不及了,但是至少还能挖出点线索。”
“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鱼谦好奇的问道
“你猜的基本都对,那个金属板是活扣,应该可以人工操控直接把尸体翻进去。”
“这么说那个喷嘴?”
“嗯,应该就是往铁板上喷骨灰,蒙骗家属的。”
“降临派要尸体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任源咂咂嘴说道“你相信灵魂存在吗?”
“呃,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鱼谦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要说封建迷信吧,警局里肯定是不能搞的。但是做刑警这行,刀里来火里去的,谁也不愿意触那个霉头,求点护身符烧香拜拜佛什么的,也不能说没有过。虽然不信,讨个好彩头心理总舒服点不是。”
“那你相信有鬼吗?”
“不相信,但是死者为大,不出言亵渎总是必要的。”
“你看看,你好歹还是个党员,公职人员。”任源伸指点点焚尸炉说道“我一开始以为我们东北那边挺迷信的。来了S市才发现,这边迷信的人可比我们那里严重多了,尸体本身就被人为的附加了太多的标签。这种情况下,放在异人手里那绝对是绝佳的素材。”
“所以说真的有鬼?”
“有啥鬼啊,不过是一滩有机物和金属单质罢了。”任源笑笑说到“然而,你要说没有也不对.鬼在人心,正是因为无数人的臆想和流传千年的传说给它们存在的空间,被具体到几乎能被每个人认知理解的程度,借助异源将其具现化简直易如反掌。而且虽然比不上活人,但是在传统仪式中尸体也是很好的材料。”
鱼谦感慨道“看来情况要比想象中的严重的多啊,难怪降临派积累了那么大的势力还没与被发现。既然是从尸体着手,确实能够瞒天过海。进了焚尸炉那么只要能给出一捧骨灰,这个人就从社会意义上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任源看着正操着切割工具,对着焚尸炉干的热火朝天的土狼大队队员,冷哼一声“不过,至少还有一个知道内情的人现在已经在我们手上了。”
“人就在后面,我们去看看吧。”鱼谦点点头,率先向后走去。
被鱼谦拷在后面输气管上的伍德清,已经被土狼大队的医护人员紧急清理包扎了伤口,等待押送人员来把他带走。注射了镇痛剂后的他一脸颓然的坐倒在地上,嘴中不断念叨着“完了,完了…”
“这就是刚才点火的人?”任源上下打量了一番,咂舌到“看起来很普通嘛。”
伍德清五短身材,相貌倒是颇为白净。烫了一头微卷的短发,佝偻着腰背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抬起头来!”鱼谦低喝一声,惊醒了伍德清
“同志,大佬,大人,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儿子还小,我母亲卧病…”伍德清被鱼谦一嗓子喊回魂,急忙哆哆嗦嗦的开始絮叨
“闭嘴!”鱼谦厉声打断了伍德清的话“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再在你腿上开个洞!”
伍德清听的此语,顿时吓得噤了声,不敢言语。任源瞅了鱼谦一眼,暗自咂舌,看后者这娴熟的逼供话术,只怕当刑警的时候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好警察”。有鱼谦做恶人他乐得清闲,抱臂一旁看鱼谦审问。
“你叫伍德清是吧?多大年纪,家住哪里,身份证带了吗?在殡仪馆干了多久了。”鱼谦冷着脸审问道。
早已吓破了胆的伍德清不敢有丝毫的抵抗,鱼谦问什么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什么,几番问答下来整个事情算是搞清楚了。
这个伍德清在殡仪馆也算是个老人了,自三十三岁在这里工作已经足足干了七年。他这个人好赌,好酒又好嫖,下学的早又没有一技傍身。伍德清父亲早逝,母亲为这个儿子操劳半生终是掏垮了身子瘫在了床上,最终他无奈只得来火葬场打工。
得益于丧葬行业的高工资,他在来殡仪馆工作的第二年便娶上了一个媳妇,第三年又诞下了一个儿子。原本生活渐有起色,妻子也劝他趁现在存点钱早日离开这里找一个体面的工作。怎料他从骨子里便不是个安于生活的人,手里有了点钱便又把赌瘾捡起来了。
万亿家财尚且添不满欲壑,何况他本就没什么积蓄,怎架得住他在赌场里翻筋斗。没了钱便借,借不到就赊,终有一天不出意外的把房子给赔了进去。稍有起色的家庭转瞬之间又遭灭顶之灾,妻子受不了这委屈离了婚带着儿子一走了之。
因此伍德清这儿子还小,母亲卧病还算是实话。
和妻子离婚之后,他便就近在殡仪馆附近租了一个房子,一方面租金便宜,另一方面也方便照顾母亲。每月发了工资,除打几百块钱抚养费给前妻,余下的便都拿去赌了。这回妻子也离婚了,母亲更拦不住他,倒也尽了他兴。
要说这好赌之人,皆是久赌必输,若是赌徒赌钱能盈余这世上也没人愿意开赌场了。可伍德清厉害便厉害在这里,无论这个月怎么输,他下个月定然能拿出钱来了账。因此他在周围大大小小的非法赌场中倒是颇有名气。
光靠殡仪馆的那几万块收入自然供不起他如此大手大脚的挥霍,他能凑出如许多的赌资却是因为有一个额外的生财之道,那便是卖尸体!
火葬场原本侍弄二号炉的一个老工人,就在他来殡仪馆的第二年退休了,转而由他和原来与老工人搭档的,一个外号叫黑狗的焚尸工负责这座炉。就在他赔掉房子妻离子散,还要天天面临债主的追讨时,黑狗私下找他给他指了一条生财之道——卖尸体。
过程倒也简单,简单到伍德清都不确定黑狗是不是在耍他。只需要在操作面板上按几下,炉子里的尸体就会被活板翻到下面,自有一个喷口将预备好的假骨灰倒在铁板上。之后自然有人将翻下去的尸体抬走。
直到下个月黑狗真的将一摞钞票递到他手中的时候,他才惊觉原来真的只是,简单的按几下按钮就能赚到几万块钱。跨过了第一步以后,后面的事情反而容易了起来,既不用他搬尸体也不用他去偷去强。干干净净轻轻松松几万块钱就到手,他简直恨不得把每一个送进二号炉的尸体都翻到下面的坑里。
有时黑狗会去屠宰场买一车猪骨棒,然后两人就在黑狗家的院子中将这些猪骨烧成灰装进麻袋里,再偷偷带进殡仪馆装进焚尸炉中,这是倒卖尸体过程中他除了按按钮以外唯一要做的工作。
他也不是没有好奇过,那些翻进坑里的的尸体是怎么被运走的。不过他虽然是一个烂人,脑子却不傻。现在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和黑狗赚钱,就没有必要去知道自己不该知道的。就像赌场上,别人的底牌是不能随便看的,当底牌被掀开的时候也是赌桌上见生死的时候。现在牌面上是他优,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冒风险。
而今天黑狗则和他说了一件令他无比震惊的事情:两人的盗尸买卖被发现了!
就在伍德清吓得六神无主之时,黑狗告诉他买尸体的主顾已经为两人分别准备了五千万美金,和一套移民手续,只要他办好最后一件事,就立刻安排他移民美国。而这最后一件事便是趁任源进炉探查情况的时候,点火将他烧死在里面。
“五千万美金?”任源忍不住笑出声“我的朋友,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在你们这里买尸体的老板再怎么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你们两个人那就是一个亿啊,移民手续?什么时候移民那么好办理了?明天一个追缉令你不还是得乖乖和国际警察回来。”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伍德清迟疑片刻说道“他们用我新的美国身份在布鲁塞尔开了一个户头,往里存了五千万美元,还给我备好了一整套的机票护照签证。”
“那你现在已经是美国公民了?”鱼谦一愣“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不是假证件?”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假的。”伍德清哆哆嗦嗦的说道“可是我拿这个户头在我之前常玩的东南亚网上博彩平台赌了几把,还把赚来的赌资转到了我妈的账户上。我想如果盗卖尸体被发现我下辈子也完了,不如听他们的,为这笔钱赌最后一把,若是成了我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鱼谦顿时大为疑惑,如果伍德清所言属实,那么这个神秘的尸体买家无疑真的给他准备了五千万美金。如果对方的手段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搞定这一切,为什么还要伍德清在最后多此一举?
“先别着忙,布鲁塞尔的银行算是全欧洲最难洗钱的了,要是调查一定能理出这笔巨款的来龙去脉。”任源分析道
“降临派八成是把一个现成的身份取给他了,那个所谓的新身份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他亲自办理了一系列进出国手续然后再挂失把原件快递过来,本来就是真的当然能骗过你了,你在过海关之前都不会发现它们是假的。”
“至于你能用那笔钱在东南亚博彩网站赌博也没什么奇怪的。只要本人配合,搞不定赌博网站的服务器还搞不定你的电脑手机吗?这种线上操作想要偷梁换柱易如反掌。你被他们耍了,他们就没打算给你留活路。”
伍德清听完任源的话如遭雷亟,瘫倒在地双眼彻底失去了神采。就像一个压上了全部身家的赌徒,临到最后却发现自己的底牌早就被抽走了。
这时前面传来一声呼喊
“鱼先生,任先生,这边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