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架重型武装直升机的螺旋桨,在高坡上空带起剧烈的气流,吹的茂盛的植被尽数向地面倒伏而去。没有了异常之力的供给支撑,巨大的藤蔓“鸟笼”在这股股混乱的气流吹拂下,显的愈发摇摇欲坠了。
从接到警报到集结完毕自驻地奔赴现场,s市对灾部的土狼大队用时才仅仅十几分钟,不可谓不快绝。但即便已经快到了这个程度,对于今日高坡上的冲突来说,也只能说上句“姗姗来迟”了。
带队的第一中队队长老龙通过滑索,领着队员们速降到了高坡之上。映入眼帘的只有满地的狼藉,和壮烈牺牲的队友。郁积了两个月的愤懑和不甘从胸腔中喷涌而出,令这个铁打般的汉子步履罕见的出现了几丝踉跄。
落在高坡上的土狼大队队员们默默的开始轻扫战场收集情报,将被四段罪衍剑刃钉在巨石上的叶灵解了下来,用专用的拘束器关好准备送往三号研究院。带队的老龙则只身来到了,跪坐在草地上的鱼谦面前。
“鱼警官,您没事吧?”来到近前的老龙将打包好的罪衍剑刃放到了后者身边,看着对方茫然空洞的眼神,轻叹了口气问道“我好像没有看到任先生,他不在这里吗?”
“他刚走了…”鱼谦双眼毫无焦距的望着浑浊的海面,满脸麻木的答道“说是去找失踪的织和秋鲤沫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那我们先…”
“是我的错。”鱼谦半是自言自语般,用着毫无起伏的声调喃喃道“是我害死了白皓副队长…”
“这不是您的错,鱼警官。”老龙沉吟了片刻,接口道“皓子他只是为了自己的职责,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您不必为此自责。”
“不!都是我的错,只要和我扯上关系的,全都没有好下场!”鱼谦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狠狠的扯着自己的头发神色痛苦的说道“降临派的目标明明是我!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如果我没有求他帮忙的话…”
“鱼警官,可以请您不要侮辱白皓同志的牺牲,好吗?”本欲转身离去的老龙闻言突然顿住了脚步,转回身来寒声对后者质问道“还是说在鱼警官您看来,白皓同志的死是毫无价值和意义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鱼谦神色颓唐的说道“白皓他本不应该…”
“没有什么应该和不应该,我们土狼大队的每个人在加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牺牲的准备,死并不是我们所畏惧的。”老龙盯着后者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们畏惧的是,死的毫无价值。所以我想问问您,鱼警官。白皓同志的努力和牺牲,是否保护了您和姜联络员的安全?”
“这是当然!如果没有他的话…”
“那便足够了。”老龙重重的点了点头,打断了后者的话“我和皓子相识多年,我十分了解他的性格和为人。实际上关于您和皓子的事情,他多少也像我透露过一些。”
“包括他今日擅离职守在内,实际上他近期有不少行为都多多少少违反了规定。他既然选择相信鱼警官您,并为您甘冒风险。那么我想这其中,必然有他这么做的理由。但我想皓子他拼命守护您和姜小姐的安危,肯定不是为了听您在这里自怨自艾。”
“我…!”
听到这份话鱼谦猛然惊醒,顿时感到整个后背冷汗涔涔。诚如老龙所言,如今幕后黑手尚未被揪出他便心志俱丧,那才是真让过往牺牲统统都浪费了。
联想到出发前白皓曾说今天的安排用光了自己的人际关系,想必暗中协助他们的,便是眼前这个暂代刘氏兄弟的中队长老龙了。
“抱歉,龙队长。”鱼谦站起身来沉声道“方才是我失言了。”
“无妨,只要鱼警官您能想明白就好。”见后者眸中神采重新亮了起来,老龙微微一笑道“那么想必接下来,还有需多事情急等着您去做吧?”
“啊,是啊。”鱼谦看着不远处被盛进裹尸袋中的白皓遗体,目光坚毅的说道“急到刻不容缓!”
“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这四枚剑刃就拜托鱼警官您带回给人之本源了。”转身要走的老龙忽然再次顿住了脚步,轻声道
“今晚的行动若有同志牺牲的话,他们的追悼会应该会和白皓同志一并举行。届时我希望能从鱼警官您那里得到,皓子他没能知晓的答案:我们s市土狼大队的这些牺牲,究竟有没有价值。”
“我会努…不!”鱼谦重重的说道“我一定会证明这些牺牲…”
“…是有价值的!”
算算任源的去而复返,全程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但对倒在海边伤重的织和秋鲤沫两人来说,却显的如此痛苦和漫长。
在利刃贯体并且独立现实被严重压制的情况下,织还要竭力的调动仅存的力量,去引导和安抚秋鲤沫身上紊乱的异常波动。艰难的维系着少年身体中,七个心种的稳定与平衡。
然而少年胸口上被惩戒击出的伤口实在太严重了,几乎摧毁了整个胸腔,也令充当心脏和盘踞肺部的这两枚心种,遭到了不小的伤害。不断流失的鲜血,也在削弱少年的生命力。不管织再怎么努力,显然都难以挽回少年死亡的结局了。
“我给了你逃跑的机会了,但你没有好好利用,这就不能怪我了。”
手中惦着段罪衍剑刃的任源,在两人面前蹲了下来。看了看仍停在海边的游艇,又看了看快要油尽灯枯的织,不无失望的说道“你既不肯尝试二次觉醒,也不肯抛下这孩子去和琐罗亚斯德教派接你的人汇合,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求您了,任前辈…”织仍抱着少年,将手掌紧紧的覆在其骇人的伤口上,边灌输着异常之力边低声祈求道“您要我怎样都无所谓,求您救救他…”
“没救啦,这孩子已经彻底没救啦。”任源语气随意的说道,仿佛贯穿少年胸膛的一枪和他毫无关系一样“我不是和你说过嘛,这孩子的灵魂全寄宿在那七个心种里。现在毁了两个平衡尽失,他已经彻底没救啦。”“如果是前辈您的话…”仍不肯放弃的织执拗的问道“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先不说我有没有办法。”任源用剑刃挑起了女子的下巴,看着对方憔悴的面庞蔑笑道“你把我送给你的神躯碎片就这么浪费了,眼下已经没有二次觉醒的希望了。对我来说你已经是毫无价值,我为什么还要答应你的请求?”
“…”沉默了许久后,织幽幽的说道“如果我们两个就这么失踪了,部里那边前辈您也不好交待吧?”
“你在说什么啊织。”任源失笑道“救下你们两个,我才不好向部里交待好吗?你们两个就这么失踪了,我才好把黑锅推到降临派的头上呀。不然你们两个,不成了我迫害同事的铁证了吗?”
事已至此织明白,自己和少年今日的下场已成定局了。如今的她已经失却了所以和对方,博弈交换的资本,期盼伪神之躯心生怜悯更是无稽之谈。心灰意冷之下还剩最后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此刻忍不住开口问道
“前辈您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觉醒堕落?”
“这个问题的答案…”任源探手“蹭”的一声拔出了女子后腰上的匕首,神色漠然的说道“你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
在不断的颠沛晃动中,秋鲤沫缓缓的睁开了沉重的双眼,对上了织关切的眼神。往日后者那双英气不输男儿的秋水双瞳,此刻溢满了疲惫憔悴之色。
“织姐,我们这是…”少年张开口有些疑惑的问道“已经死了吗?”
“不要瞎说。”织轻抚着少年的脸庞,低声道“我们现在正在游艇上,赶着去和琐罗亚斯德教派来接我们的远洋船碰头。他们不仅有办法治好你身上的伤,还有办法把你身体里的心种取出来,让你变回正常人。”
“真的吗?”少年惊讶的问道“那织姐你身上的伤…”
“当然也能治好啦。”织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个生硬的笑容“只是点皮肉伤罢了,本来就不算什么。”
“那,那任…任先生呢?”少年面露畏惧的说道“他会让我们走吗?”
“不是会不会让我们走,我们现在就在海上,他已经放我们离开了。”织安慰道“我们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只是他不想我们回去把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上报给对灾部。所以他才支持我们,逃往琐罗亚斯德教派。”
“真的吗?”少年的目光在女子的脸上不断的游移窥探,想要找出能证明这番话真假的证据。但那张平素与冰山无异的俏丽面庞上,除了稍显生硬的微笑再无其他的表情。
而拜胸口惨重的枪伤所赐,少年眼下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无。只能从视野里悬着灯的低矮天花板,和如海浪般不断晃动的空间推断,此刻自己应当是在船上。并且前胸的伤口眼下好像,也不怎么疼了。
“这么说织姐姐说的…都是真的?”想到这里少年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丝,出乎意料下的惊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