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9章 长痛不如短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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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

祁阳摇头,道:“这得看他自己的意志力。另外……我出宫之前,去见了大皇子妃,将这件事告诉她了。如今,最有资格替大皇子做选择的,就是她!”

选择!

柳拭眉与皇甫令尧都是一震,不由对视一眼。

做什么选择?

当然是皇甫贺到底要不要治疗?

倘若让他就这么死了,或者直接送他上路,他可以少吃很多苦。

反正清醒了,等着他的也是处死,还不如死得干净一些。

话至此处,柳拭眉的脸色也十分凝重。

虽说吧,她对皇甫贺没有什么感情,又不是她的男人。

可不管怎么说,皇甫贺并不是一个坏人。

在柳拭眉看来,皇甫贺唯一做过的一件令她记恨的事,就是他亲自下令命人刺杀张妙蓁,让梁升为了救张妙蓁而受了伤。

其他的,倒是没有了。

皇甫贺就这么死在了苗家的谋算之中,虽说是他们家的事,但说来说去,总让人感觉有些意难平。

“大皇子妃是怎么说的?”柳拭眉又问了一个问题。

祁阳想起自己去东宫见到的杜若,忍不住又是一阵唏嘘,给他们俩大概说了一下。

且说先前——

祁阳是在把皇甫贺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之后,才出宫的。

天牢内,皇甫贺被关押在了地下暗牢里,那里设了铜墙铁壁的一个暗房,一般用来关押比较危险的死刑犯。

他神志不清,不能让他出来继续伤人,只能将他安顿在那里。

可事实上,皇甫贺被用药激化了他的戾气后,也掏空了他的精气。

一时半会儿,就算给他自由,让他去屠杀,他也做不到了的。

祁阳得了允许,进了东宫的大门,当时心里还感慨来着:“一代东宫陨落,不知道下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又会是谁?”

杜若的状况,也很不好。

太子被废早在她意料之中,倒是没什么可惜的。

曲映蓉的薨逝、太子的身子状况,才是最大的打击!

过于悲痛而动了胎气,这几天她基本躺着不动。

醒来后,也不说话,也没有哭。

倒是如玉一直在悄悄抹眼泪,怕被杜若看见引起悲伤,都是悄悄去外头擦掉眼泪,才进来的。

“皇子妃,祁老在正殿等着了,我扶你出去?”如玉给杜若梳好了头。

杜若点头,依然没说话。

出来后,看见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正殿的下首,杜若的眸光开始激动起来。

不等坐下,她就急匆匆地问:“祁老先生,我家殿下他……情况如何了?”

几日不说话,她的声音干哑,像是喉咙被炭火烫伤了似的!

开口最关心的,就是丈夫的消息。

似乎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么个消息!

祁阳站起来,向她行了一礼,道:“暂时吊着一条命。”

并没有任何的隐瞒,这种事也不可能去说假话!

杜若的身子一晃,幸得如玉扶着她,将人送至主位上坐下。

她感觉头晕目眩,明明只有五个月的胎,却沉重得很,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皇子妃多保重。”祁阳身为医者,虽然惯爱玩毒,却始终保持着医者仁心。

面对一个孕妇,他还是以对方身子为重,又问:“可需要老头子给您看看身子?”

杜若并不积极,说道:“这几日,一直都是舒太医给我看顾着。”

“那就好了。”祁阳点点头,道:“舒太医对于养胎是很有手段的。”

宫中太医,除了看顾、养护主子们的身子外,更重要的是保胎!

所以,太医在养胎方面的造诣,可比祁阳这种江湖游医要来得强。

就好比柳拭眉妇科方面强悍,也是祁阳比不上的。

浮生阁也是仗着妇科,硬生生分去了帝京医道的一块肥肉!

杜若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又道:“祁老专门过来见我,想必是要与我说些什么?”

祁阳直截了当地道:“大皇子被那药物损了生机,若还抱着让他清醒过来的希望,也不过是让他忍受戒瘾之苦而已。痛苦之后,只怕圣上那边……依老朽所见,倒是不太值当。故而与皇子妃说一声,看尔等如何抉择。”

皇甫贺的至亲——

皇甫权是皇帝,掌握着皇甫贺的生死,问他自然是要问的,但祁阳认为还是应该先过问真正关心皇甫贺的人。

曲映蓉没了。

皇甫玥不知下落。

也只剩下杜若与皇甫瑾!

皇甫瑾太小,没法问,所以祁阳自然要告诉杜若这种情况。

可救,但结果不会好,只会让皇甫贺忍受更多痛苦才死去!

杜若心口一震,闭了闭眼睛,道:“真的……一点儿都不可能了吗?”

这话,与其说她是在问祁阳,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这几日她一直不说话,但脑子其实没有停止过想法。

她一直想要破出一条路来,想要保住皇甫贺一命。

事到如今,她唯一能够想出来的只有——诈死、用尸体将本尊换出来!

她甚至想到了如何安排退路,趁着皇甫贺此时半死不活地在天牢里,如何把他掉包出来。

然后,再宣布大皇子死讯!

之后,她就可以借着这些伤心事,出走帝京,找个不起眼的小郡城把孩子生下来。

从此后,一家三口过隐居的生活。

但此时祁阳却说:你们该做出选择了,就算不被处死,他也活不下去!

杜若感觉天都垮了!

祁阳在心里叹息,道:“老朽认为,将大皇子的状况如实告知圣上,好歹父子一场。给大皇子留一个体面吧!”

皇甫贺想要活下去是很困难的了,一线生机而已。

让他自己死,对他来说会走得更舒坦一些。

不是被皇帝处死,也死得体面一些。

说完这些后,祁阳就告辞出宫。

杜若坐在主位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如玉的眼圈又红了,哽咽了好久,才道:“皇子妃,你要不先回去躺着吧?”

一开始,杜若没有应。

她仿佛傻了一般,不言不语。

如玉也是了解她的。

内心强大的人,越是遇上了可怕的事,越是沉稳、冷静!

因为,他们想的不是“我怎么这么惨、谁来救救我”,而是“我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怎么样才能得到最好的局面”!

他们想的都是破局,而不是伤春悲秋!

果然,杜若思索良久,才道:“如玉,你想法子,送消息给父亲。另外,去跟外面的守卫说,我要面圣!”

碍于杜若腹中还有皇甫家的骨肉,加上杜若毕竟是丞相杜恒的女儿,两位兄长也都位列重要官职。

皇甫权无论如何,都会至少见她一面的!

杜若服过药之后,换了一身素衣,坐着轿子来到了御书房。

她在丧孝期,穿的一身白,发髻上只用灰褐色木簪,不施粉黛。

刚刚动过胎气、身子还很弱,纵然五官明丽,却像是被暴风骤雨打过的鲜花,颜色寡淡!

通传过后得到允许,她进入御书房,跪倒在地:“罪媳参见圣上!”

肚子也是大了,这动作让她特别辛苦。

如玉不得入内,杜若强撑着独自进来,走路速度缓慢不说,身子都是颤颤巍巍的。

见状,皇甫权叹了一口气,朝隆安挥了挥手:“赐座,你去扶大皇子妃一把。”

杜若得以坐下,双手始终放在隆起的腹部上。

她看上去苍白又虚弱。

皇甫权擅长权衡四方,皇甫贺是他的儿子,又犯了错,要如何处置,别人说不得他什么。

但这儿媳妇是杜相家的嫡女,皇甫权不好对她如何。

相对来说,态度是客客气气的:“大皇子妃身子弱,还需为腹中皇孙着想。”

场面话如此。

杜若垂着眼眸,道:“臣媳理会得。但方才,祁老去东宫见了臣媳一面,说了一些殿下的状况。臣媳以为,理应让圣上知晓,因此才拖着这样的身子过来面见圣上。”

皇甫权道:“哦,你且说。”

其实不用杜若说,天牢那边的人,已经将情况禀告。

杜若红着眼圈,道:“殿下有罪,臣媳不敢替他求情。但如今他生机已断,即便死罪可免,亦难以活下去。祁老的意思是,倘若等着殿下的是死罪,不如……长痛不如短痛罢了!”

话音落,泪水已经滚滚落下了!

“你与大皇子,也算夫妻情深。”皇甫权重重地叹息,道:“他是朕的儿子,立储多年来,一直在朕身边教导,确实从未出过差错。”

欲抑先扬,杜若知晓,后面肯定还有其他说词。

果然,皇甫权又道:“但他犯下这等杀戮,哪怕朕想要包庇他,亦是难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倘使朕不处置他,如何服众?”

杜若咬着下唇,道:“臣媳明白,自能体谅圣上难处。但盼着圣上看在他是为人所害,并非出于自主意愿造成的大错,给他一个干脆吧!”

说着,她站起来,就地跪了下去!

驮着大肚子跪下去、伏在地上,本就非常困难,她还哭得非常伤心!

没有哭声,但身子一抖一抖的,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隆安小心看了一眼皇甫权的脸色。

皇甫权朝他摆摆手:“大皇子妃好好坐着说话,你不在意你的身子,还要想着皇孙呢。”

杜若心道:“生下来就注定没爹的,我还能想什么呢?”

隆安过去,将杜若扶起,道:“大皇子妃,圣上对大皇子历来也是爱护的,自有定夺。你且先起来,等着圣上安排便是!”

话是如此,可对杜若来说,不管皇甫权是否答应她的请求,她都是要丧夫的了,又怎么可能好过呢?

她坐在那里,止不住泪水,是个人看着都会觉得同她说一句重话,都是残忍。

皇甫权沉默了良久,尚未定夺,却等来了外头小太监的通报:“启禀圣上,杜相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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