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一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清水彻又一如既往的,在下班后的早见书房堵上了岸田正明。
“岸田桑觉得怎么样?”
“嘛…终于是有点感觉,”放下手上的书稿,岸田正明瞧着坐在对面的清水彻,隐约觉得他哪里有了变化,“话说,一个假期就恢复了灵感,稍微有些快吧?”
“所以才叫灵感。”
无视了他的揣测,清水彻开口道:“对了,岸田桑,计划中下一次连载就是结局,现在是不是可以安排单行本的出版工作了?”
“这么快?我想想…你这本书连载了六七个月,差不多三十万字,也是时候了。这样吧,我给社长说一声,下周开始准备。说起来也得找个什么奖项推荐过去…可惜你已经得过直木奖,没法再参评了啊…”
“岸田桑,本来大部分文学奖都只能得一次吧。”
“所以这次只能找别的,比如吉川英治文学奖、川端康成文学奖什么的…话说,要是清水你能保持每部作品都能获奖的节奏,不出十年就应该能把主流文学奖拿个遍,对外可以自称是大文豪。我这个编辑也能水涨船高,跟着出名也说不定…”
瞥了眼窗外的余晖,清水彻随手拿起本文学杂志,翻在手中,没忘记打破他的幻想。
“除非讲谈社坐视不理。对了,岸田桑你刚才说的吉川英治文学奖就是讲谈社办的。”
“是吗?那是有些头疼了啊…算了,还是说新书吧…怎么样,这本之后打算写什么,有想法没有?”
没从杂志上移开视线,清水彻只是晃了晃脑袋。
岸田却兴致不减。
“作为编辑,我还是希望你能稳妥一些,选点好些的题材。《编舟记》和《海街日记》都很好,反响也不错,你现在这个势头很不容易,要是能继续保持下去,不出三年…”
左耳进右耳出,清水彻没打算为岸田的絮叨在脑中留出空间,正想着怎么应付过去,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他压力骤减。
不过,在他将手上的杂志翻页后,铃声依然在空荡的办公室回荡。
抬头看过去,就注意到岸田对着电话上的号码出神。
“骚扰电话?”
“不…”岸田缓缓摇头,“我记得,这个号段的号码,都是讲谈社的…”
“嗯?我们已经半年没和讲谈社有什么纠葛吧,会不会是岸田桑你记错了?”
“开玩笑,好歹我也在那干过几年,这个肯定认得,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算了,我开免提,清水你也一起听听。”
默默点头,清水彻看着岸田的手伸向了接听键。
“咔嗒”一声后先是几秒空白,然后是中气十足的沉稳嗓音。
“是早见书房的岸田吧?”
“没错,请问您是?”
“呵呵,这么多年,怎么?已经听不出我的声音了?是我,山中弘义。”
电话中略显失真的声响震开了些许尘埃。
同岸田正明对视了一眼,清水彻点了点头,示意他先接话。
“原来是讲谈社的山中董事。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不知道您在下班后打电话来有何贵干?要是找社长的话请明天一早…”
“不不,岸田君,我就是找你。”
清水彻注意到岸田从口袋中取出了皱巴巴的烟盒。
“听说岸田君你现在还是很拼啊,下班后还是会一个人在办公室待到很晚,呵呵,简直和以前在讲谈社的时候一模一样啊…我本来只是试试,没想到果然如此。”
吐出一股白烟,岸田正明声音毫无起伏。
“如果只是为了验证传闻,那山中董事你现在也知道了吧?要是没有别的事情…”
“不要着急嘛,岸田君,过了这么多年你还真是没变,当时在我手下做编辑时就是这幅急性子。”
岸田手上的烟头被碾碎在挂满了烟灰的一次性纸杯中。
“是这样,我听说你现在负责的作家里,有个叫清水彻的年轻人吧?”
“是又如何?”
“不是如何的问题。说起来,他还真是厉害啊,靠着一本书救下了早见书房,自己也成了最年轻的直木奖获得者,正在连载的这本更是反响绝佳…”
“山中董事到底想说什么?”
电话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岸田君这么没耐心吗?好吧,那我就直说了。你负责的那个清水彻,手头上这本书马上要完结了吧?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来参评我们讲谈社的吉川英治文学奖?”
“评奖的事我们自有考虑。”
“别急着拒绝,岸田君。说白了,文学圈子里能上得了台面的奖项就是那些,再排除专门针对推理、历史、女性作家等等限制条件,他能评的奖无外乎那么几个。就算现在能避开我们讲谈社,早晚还是要碰上的,你应该不会希望他成为文豪的最后一步卡在这上面吧?”
清水彻架起腿,岸田正明捏着烟盒,两人都没有开口。
“说实话,我也很看好清水彻的,只是孝那个混账一直从中作梗,这才让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摩擦。多亏你们揭露了他的真面目,让我醒悟过来。现在那个混蛋已经被发配南美,我也让直美和他办了离婚手续。没了这个障碍,我觉得,我们还是能有合作的余地。岸田君,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山中董事,关于这件事…”
“我知道,岸田君你们没那么容易接受,毕竟一直被渡边孝针对。这样吧,我们讲谈社会做出一些补偿,就当做稍微展示一点诚意。合作的事情,可以慢慢考虑。”
“我觉得没这个…”
“不必着急,岸田君,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具体的我们改日再谈。”
电波中断的声响后,电话中只剩下长音。
沉默了一阵,清水彻上前挂断了电话。
“讲谈社到底想干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岸田又点起一支烟,缓缓吐出阵青雾后,继续道,“不过听他的意思,山中孝现在又叫回渡边了?啧啧,从局长到一介小卒,这滋味可是不好受啊。”
“可能吧。”
见得不到答案,清水彻从椅子上起身,顺手拿起外套。
“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先回去了,有人等我一起吃饭。”
“快滚快滚,你小子,还真是幸福到令人嫉妒。”
无所谓地耸耸肩,清水彻离开了早见书房,留下岸田一个人琢磨讲谈社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