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见张山

回到市里后没几天,我就和老妈大吵了一架。我觉得她还在用十年前那老一套方法教育我,整天在耳边说谁谁谁帮过咱们,要记着,家如果有事相求,一定要跑得快点,做人要知恩图报……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发了顿牢骚,紧接着就被老妈很不客气地请出了家门。没办法,只有先在同事家借住几天了,等母亲大人消了气,再说回去的事儿。

我还是坚持着每天两点一线的作息规律,只不过从以前的家——公司变成了同事家——公司。为了不影响我们同事小两口的正常幸福生活,我主动选择每天晚些回去,好给他们多留出来点私人空间。

在这段无聊的日子里,我疯狂地迷恋上了喝酒,几乎每顿都要来一杯。我发现白酒真是个好东西,一口下肚,胃里顿时火辣辣地,你只要能压得住这第一下,那股热乎劲儿用不了多久,就能直达你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受用,就像刚蒸完个桑拿,浑身都是懒洋洋的,等二两进去,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

至于工资低挣钱少,挨骂吵架,这些都不算个事儿,反正你愁也是这样,不愁也是这样,那我们何苦要愁呢?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有一位哲人说得真好:生活就像被强奸,如果你无力反抗,不如就学会享受吧!半斤以后,舒舒服服地回去往床上一躺,也不用做那恼人的梦,第二天舒服一天儿!

我和我的女朋友,就是在这段日子里认识的。

那天晚上我正一个人在街边的夜市上喝闷酒。模糊记得当时已经干掉了两小瓶二锅头和三瓶啤酒,心情格外得好,正感觉自己天下无敌呢。就听见身后一男一女在争吵。

男的说:“我说姑娘,我可是正规营运的,打着表,从火车站到这里十二块钱,只少不多。”

“你快拉倒吧!”姑娘也不甘示弱:“从火车站到这,都是九块钱,最多十块,我给你十块都够不错的了?你知足吧!”

“姑娘,咱们做人得讲理啊,我这表明摆着就是十二块钱,你非要给十块,这到哪也说不过去啊。”出租车司机仗着自己有证据,非要让女孩补上差的那两块钱。

“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你计价器上做了手脚,你当我不知道么?别要饭的还嫌馍干!”

“噗~!”听完最后一句,我直接喷了,还真是够辣的。

“唉你这姑娘怎么说话呢?你家人怎么没教育好你就放出来了?”出租车司机一听女孩张嘴骂人,不愿意了,就要来抓女孩的胳膊。我本来不想管这事儿,但两人说着贴在我身后撕扯了起来,就有点不自在了。

“行了,松手!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姑娘,亏你还有脸出来混!”我喝的舌头都大了,一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边冲出租车司机词不达意地说道。

“你谁呀?碍着你什么事了?”眼看是个醉汉,出租车司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主动松了手。他们平时开夜车可没少见过醉汉,喝高了的人什么事儿都敢做。

“不就两块钱么?爷给你!”我一看出租车司机蔫儿了,得意起来。

要说这喝了酒最让我讨厌的,就是酒后失言了。

“嘿!你小子管谁叫爷爷呢?”本来已经收回气焰的司机一听我出口就要占他便宜,劲头又回来了。

“小子我管你叫爷爷呢!”我彻底喝大了,跟着他就进了套儿。

“噗!”旁边的女孩直接捂着嘴乐了。

旁边几张桌子上的客人也都停下了吃喝,惊奇地瞧着我们这边,我还听见旁边桌上有人说:“稀罕事儿啊,出头平事儿的主动管人叫爷爷。”

嗨!这回丢人丢大了去了!我本来就喝了不少酒,这怒气一挑就上来,回身在桌子上拎了个啤酒瓶子,照着司机身后的出租车就砸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出租车挡风玻璃应声而裂。

奇迹的是玻璃啤酒瓶子竟然完好无损,掉在地上又骨碌了回来。

我正感叹啤酒瓶的质量真好,就听见身后女孩喊:“小心!”

又一声“啪!”啤酒瓶子这次终于碎了,剩下一小截握在出租车司机的手里,而我的头,应声而裂。

一点也不疼,但我还是晕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手握金刀,身披乌金战甲,正指挥着千军万马在地狱和鬼怪搏杀。

被杀死的士兵又站了起来,变成僵尸,朝我们冲来。我身边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最后,终于只剩下我一人。

金刀已被血染成了鲜红色。百万鬼兵把我围在中间。看着曾经的部下已变为敌人,正慢慢靠近。我放弃了抵抗,闭上双眼,等待那致命的一击。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睁开眼来,却发现百万鬼众正俯下身去,朝我膜拜。我抬头看去,一口乌黑的棺材漂浮在头顶。这时黑棺开启了棺盖,金光大盛,我随之被吸入了黑棺。棺内犹如一个无底的深渊,我一直向下坠去,一直坠去……最后,终于掉在了一张床上。

“啊!”我摸着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头,感觉到了自上方传来的火辣辣的痛。

“别动!当心伤口!”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来,看到床前有一张精致的脸,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嘴角和两个可人的酒窝,我迷茫了。“你是谁呀?”我不解的问道。

“噗~”精致的脸被我逗得捂着嘴笑。“看来你是喝的真多!昨晚你为了帮我,砸了人家的出租车,都忘啦?”

“哦~有点印象了,他没找你要玻璃钱吧?”我努力回想着。

“他还敢要钱啊?一看把你给砸晕,他开着车就跑了。”女孩听了我的问话后,情绪开始有了明显的波动:“我说你这个人呢!我就没见过这么没谱的英雄救美!美没救成,还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还得美女来伺候你!”

“……真不好意思,不过……得,你勉强就算个美女吧!”我虽然头痛欲裂,但也不甘示弱。昨晚丢人丢大了,这个场子可不能再丢了。

“真没劲!小肚鸡肠!算啦!总之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认识一下,我叫倪倩!”女孩大方地向我伸出了小手。

“……王梓麒。”

打这以后,我就隔三差五地找各种理由邀请倪倩吃饭,看电影,逛公园。她也基本上每次都痛痛快快地答应,然后每次都在我焦急的等待中慢吞吞地到达,看来美女都是需要等的。

我始终很疑惑她为什么对我这个第一印象里洋相百出,且一事无成的社会青年这么有好感,有约必赴,但每当我问起,他每次总是笑笑,然后选择沉默。

在离家出走十八天后,通过两个姨妈的耐心调解,我和老妈终于握手言和了。第二天中午,找了一家饭店,在两位“斡旋家”的陪同下,我平静的和老妈吃了顿午餐,并宣布正式回归。但我有一个条件:今后我可以选择在家吃饭而不用天天住在家里。我也大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间。至于不住家住哪?我只告诉他们可能会和同事一起租房子,并且保证早睡早起,没事儿还回来住,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依然是两点一线,早睡早起。此外,还增加了一个项目——每周陪倪倩吃上两顿放,逛一次街,看一场电影。

两个月后的一个周六,我刚从家里出来,准备赶去市中心陪倪倩看电影。走到市医院门口时,肩膀突然被一只大手搭上了。

最近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最烦有人在背后突然拍我,这种心惊胆战的感觉让我格外难受。我甚至在网上找了防御这一招最有效的“掰指法”。就是有人伸手从背后拍在肩膀上,不用回身,在第一时间,被拍肩膀另一侧的手迅速从身前插上,抓住对方小拇指,然后向后推或旋转,即可瞬间将形势逆转,转守为攻。

在找了几个同事试验后,我发现此法相当可行,屡试不爽。于是在大手搭上我肩膀的那一刻,就已经动了起来,并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对方的小指,向后掰去。掰了一下,我没掰动。这时才感觉到,对方的小指非常得粗,简直比我大拇指还要粗。这得是多大的一支手啊!

印象里,这么大的手我只见过一个人有,他提我就跟拎小鸡似的。我很明智的松开了那根手指,转过身来,果不出我所料,张山正在身后乐呵呵地看着我。

“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看见张山我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在山上这家伙没少让我吃苦头。但难得他性子直爽,有一说一,比起现在社会里的许多尔虞我诈,他的这份透明让我觉得格外难得。

“我投奔你来了,师叔!”这家伙依然一口一个“师叔”地叫着。

“得嘞!别这么叫行不行?你大我快十岁了,天天这么叫,你不难受我都难受。”我一听见他叫我师叔就头大,不过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刚才说什么?你来投奔我?你爷爷呢?”

张山是个孤儿,是三十年前张老头在他们那县医院的大门口捡到的。因为张老头始终没有娶媳妇儿,于是他就把这个孤儿带回山上,当自己的亲孙子养。取名叫张山。

这些都是我下山前张老头告诉我的。

“爷爷走了。”提到张老头,张山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下来。

“走……走了?”我一时没能明白这个“走了”是指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爷爷的病刚好,他就坚持要下地活动。十几天以后,爷爷把我叫到堂屋,告诉我说他要上山,给自己找块风水宝地,就不再回来了。爷爷临走时还说我也三十来岁的人了,应该来城里见见世面,给自己谋个生计,别老呆在山里,背朝黄土面朝天的,顺便来保护你……”张山越说越难受,到最后声音梗咽,硬是接不下去了。

我听了也很惆怅。看来张老爷子是知道了自己阳寿将尽,打算独自一人终老山林。也不想让大家再记挂他。

“恩……保护我?”听到最后,我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张山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说道:“俺跟你实话实说,那个被下了扶尸咒的赵有德尸身……跑了。”

“……跑了?!怎么跑的?不是给烧了么?”我一听,头嗡地一下就炸了锅。

“本来是打算烧的,爷爷交代烧之前要用蘸了盐水的枣树枝先抽上三天三夜。我怕出问题,前面的三天两夜都是我亲自来抽的,到了第三天晚上,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叫了村里的三个小伙子来,替我轮流抽。我心想我在旁边看着,该没问题的。没想到我困得不行一早就睡着了,那几个熊娃看我睡着了,没到半夜就都跑了。等我天亮醒来,赵有德的尸体就不见了影子……”张山越说声音越小。生怕我发飙。

我这会儿是越听心越沉,越听脑子越乱。

这下可完了,那具尸体被下了扶尸咒,肯定会来找我的!

听张老头说被下了扶尸咒的尸体堪称铜皮铁骨、力大无穷。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一定要把怨主撕得粉碎,才算是解了咒。就我这一米八不到的个头儿,一百二三十斤,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天天被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在暗处盯着,不被杀死也要被吓死了。

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事儿!

“完了……完了……”我已经是六神无主了,靠着墙根才能勉强站住了。

“不过你放心,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张山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道:“爷爷说了,扶尸咒已经拿枣树枝抽了三天两夜,单就力量来说,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仿佛在地狱中,突然发现了通往天堂的道路。

“不过……”张山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这时的我经受不得一点的打击。跳起来抓着张山的胳膊,怒目圆睁地问道。

“不过它也深知这点,它现在急需大量的阴气来补充,不会急着来杀你,反而会先躲起来,等到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它的力量全部恢复了。才会再来找你。”张山解释道。

“九九八十一天……”我我计算着下山来的日子。“还剩三天?!”

“恩……”

“那你们早干嘛去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我冲张山嚷嚷着。

“我们光搜山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方圆十公里内的每个山头、山洞、都找了。一点影子也没,爷爷说,有可能是它随着你的气味,早已一路跟了来,现在应该就躲在市内的某个极阴之地,等待打通最后的关脉。”

“那你还等什么?快去找啊!!!”我已经有点抓狂了。它再有三天就要出来了,这跟我就剩三天活头没什么两样。

“是啊,你别急,我这不就是找你来了么?”张山一再得被我暴喝,也扛不住了。

我还没骂够,继续道:“靠,你是不急,敢情他追的是我不是你!你找我有什么用?我一没力气二没枪的。你指望我拿脸帮你啊?!”

“但你是掌印人!”张山神色凝重地盯着我说道。

“我……”我愣了,我是真的早把这茬给忘了。“你是说我能制服扶尸咒?”

“不能,爷爷都没把握,何况是你。”张山见我面色越来越不善,说完又紧接着道:“不过爷爷临走前要我把《慑梦录》交给你,这上面都是历朝历代掌印人千百年来汇总的各类激发能力的法门,你只要照着上面的学……”张山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本油纸包着的册子。

我一把就抢了过来,撕开油纸,只见黄色的线装书皮中央,用狂草写着“慑梦录”三个字,苍劲有力。翻开来,每页都布满了手书的蝇头小楷,书页有些微黄,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我一边毫无目的地翻着,一边问道:“我只要照着这本书上写的练,就能找出对付扶尸咒的法门?”

“也许能。就算不能,你也有活路。”张山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你怎么不学?”

“我没有无为印。”张山冲我晃了晃胳膊。“只能看看最前面的几页,还算有点用处。”

“我学这个的话要多久?”着看满眼的小字在到处乱晃,我心里没有一点底,从小就怕看这种满是字的书。

“不说学,更别提融会贯通。单全背下来,也要小半年吧。”张山答道。

“……张山。”

“恩?”

“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同归于尽啊?你明知道只剩下三天了,还掏出来本这劳什子书,你他妈的究竟有办法没有?!有就说!没有就滚!”我终于发怒了,这家伙哪是来救我的?摆明了就是来等着替我收尸的。

张山也有点不耐烦了,又一把将书给拿了过去:“你倒是等我把话说完啊!我刚把书掏出来,你就夺过去,就没见过这么急脾气的!爷爷说了,《慑梦录》本身并不值什么钱。但里面有一些法门阴毒狠辣,有伤天和。你一定要先发誓答应不练这些东西,我才能正式地交给你。”

“行行行!我起誓,绝对不去练那些阴毒的功夫,你也知道,我本就不想当什么掌印人,快接着说你的!”我干脆利落地保证道。

其实我心里才不把这当回事儿,书在我手里,眼在我身上,我看没看,练没练你张山又不知道,只要能先把小命给救回来,其他的都以后再说。

“怎么练?从哪练?”待正式接过《慑梦录》,我迫不及待的问张山。

“书你晚上回家再看,现在咱们有件事儿要整明白:扶尸咒究竟是不是已经潜入了市里?如果是,那把它找出来就容易得多,如果没有,看来我就真要给你收尸了。”张山郑重地说道。

“那怎么才能知道它来了没有呢?”我发现自己此时连分析判断的能力都没有了。

“鬼知道。”

“你!……”我刚好了点,这家伙又来惹我。

“我是说真的只有鬼才知道,所以我们今晚就要去问鬼。”张山一脸正色。

“问……鬼?鬼在哪里?”我将信将疑。

“鬼最集中的地方,被称为鬼集,我们只要找出郑州市鬼集的所在,说不定就能打探到扶尸咒的下落。”

“那鬼集在哪儿?”

“你有两块钱没?”

“有,干嘛?”

“去,买张郑州市地图,一起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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