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宋东风的办公室,钱老头儿向杨队说明了我们下一步的打算:这两三天来他将会和张山轮流给进入骰子的我护法,让他们派人注意外围警戒的同时,再安排几个人,便衣在城隍庙外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发现可疑人物,先抓再说。
我倒觉得老爷子有点小题大做。不就是睡个觉么?至于这么隆重?当然,再次醒来后我才知道,老头儿这么做是有另一层意思的,也就是他所谓的“钓大鱼”。
“好了,小王,进去之前,有几点我要告诉你一下。”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钱老头儿端着一碗黑色的水,递到我面前,一脸凝重地说道:“即使是做梦,你同样有可能会死在里面!所以,节外生枝的事情不可做。你要时刻记得,自己只是一名看客。来把这碗符水喝了,每当你思维情绪变化的时候,身体就会有反应,我借此可以判断出要不要拉你出来。”
接过这碗汤药,我一饮而尽,还好没什么古怪的味道。
刘云龙站在一旁,满脸缅怀地神色,对我说道:“老王八,你一路走好!”
“去你大爷的!”我刚觉得有点紧张,又让这家伙说得心里一颤。
拿出骰子,我旋转到“三点”的位置,透过小圆圈,向里面仔细看去。
……
黑,无尽的黑暗……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抬头向上看了看,原来是有亮光的。虽然月亮但被乌云遮住,堪堪只露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渐渐适应了环境后,还是能分辨出此时所在。
“我”,正在一条还算宽敞的石子路上走着,两边都是十来层楼高的参天大树。
“嗯?怎么回事儿?自己的身子也能不听使唤?”我自己突然说出的一句话,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还能吓到自己?那是因为有两个方面:一,这不是我的声音;二,我根本就没想说这句话。
惊吓过后,我又试着动了动。果然,这次身体不再听指挥,接连下了好几个动作指令,都毫无反应。
“哎……看来是真累了!不行,要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一直这么赶路也不是办法!”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身体又自言自语起来。
看着身体的主人顺一条小路朝林子深处走去,我渐渐有些明白。第一世是一个婴儿,思想和身体各方面都还不完善,我无法操纵也属正常。而第二世,虽然已换作一个少年,但我到时恐怕已经咽气,所以对他可以随意操纵。到了这第三世,尽管到现在还不知道此人面目,但听声音不过二十来岁,正当壮年,思想身体都没问题。
正因为如此,在他思维意识清晰的情况下,恐怕我只能作为一名看客,眼睁睁瞧着事情发生,却根本无力改变。刚才那一下抬头看天,恐怕只是适逢此人一瞬间的失神而已。
或者说,我只有一个思想是属于自己的,至于其他,连转一下眼珠子的权利都没有。如果后面的都这样,那可没意思透了!
(为了方便叙述,后面的这个身体主人,一律用带引号的“我”来代替。)
眼瞅着“我”顺小路到了一处山脚下,正寻思该怎么过夜,没想到的是,前方不远,竟然有一间亮灯的屋子。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里是一座荒废了的山神庙。院墙早已破败不堪,没了门的屋子内,正生起一团篝火,有三个人围坐在篝火旁,烧烤着打来的野味。
站在破庙外,“我”朗声说道:“几位兄长!小弟进京赶考,路过此地,天色已晚,不知可否留宿一晚,行个方便?”
敢情是个读书人!
几个猎户模样的人都抬头看来。
“呵!是个秀才!”坐在中间的大胡子看到“我”,说道:“进来吧!相逢便是缘,这地方也不是我们的,大家谁想住都可以,方便不方便,你得问里边的山神爷!”
“哈哈哈哈!”说完,三个大汉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随即把手中破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似乎听到了这个“秀才”喉头处咽吐沫的声音,看来身子的主人是饿了。
坐在最外面的那个猎户喝完酒站起身,走到近前帮“我”拿东西。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竟然还背着个竹子编的小架子,有笔墨纸砚和好些本书。这玩意儿,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还真不知道叫什么。
瞅着书生把自己的长袍打了个结,漏出里面脏兮兮的裤子和鞋子,盘腿坐在地上后,我直想笑。如果单看这些装备,我还真当自己是宁彩臣呢!不过如此肮脏邋遢的一个宁彩臣,不知道有没有聂小倩会看上?
“晚上天寒,来碗酒暖暖身子吧!”对面的大胡子递过来一个破碗,“我”毫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
味道么,很一般,感觉度数不是很高。
“哈哈!爽快!”大胡子见“我”如此豪爽,开心不已:“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读书人!一点之乎者也的酸味儿也没有!好!”
“呵呵。”这个读书人说着,又接过旁边递来的半片烤野兔,一边啃一边说道:“之乎者也,那是吃饱肚子时,闲着没事儿才念叨的。此时我饥肠辘辘,腹内空空,等慢吞吞念出来,恐怕早已饿死了!”
“哈哈哈哈!”顿时引得三个猎户又是一阵大笑。
借着抬手吃东西的空,我已经清晰地看到,这个书生的右手腕上,无为印格外显眼。
“咦?”大胡子正说着话,扭头也看到了书生的右手腕,一把抓住了,问道:“没想到……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师承何处?”看来这个大胡子见过掌印人,所以看到无为印才会如此关注。
书生直接用他那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油嘴,这才答道:“小弟韩生,家住河南,师承嘛~都是跟我爹学的!”
“哦?那真是失敬失敬!”没想到这个书生不怎么瞎扯,大胡子倒是突然酸了起来。
“兄长难道认识家父?”
“不认识!”
“那您是……?”书生有点不明白了。
但我却早已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个大胡子看来是直接把书生当成了掌印人,所以才打听其师傅。不过看书生此时的表现,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块“胎记”就是自古相传的无为印,还以为大胡子问他跟谁读的书。
“兄弟真的不知道你手腕上的这个印记是什么?”大胡子指着书生拿兔肉的右手,盯着“我”的眼问道。
“大哥,这不就是块胎记么?还能有什么来历不成?”书生还没发话,旁边的另一个猎户就抢先问道。
盯着“我”看了半天,大胡子可能也发现,这个书生确实不知道自己的无为印是什么,只得说到:“没什么,只不过我见过一个人,和你的这块胎记一模一样,就随便问问。来,喝酒喝酒!”当下几个人不再谈论这个,觥筹交错,喝了个不亦乐乎。我却急得要命,这个大胡子明显知道些什么,可他却不肯说。我又苦于没有办法问他。
直到半夜,几人吃饱喝足,逐渐有了睡意,这才在篝火中多添了些柴,在破庙中找一处背风的地方,铺上点干草兽皮,就躺在地上和衣而睡。
我压根不想睡,无奈却只能跟着书生闭上了眼睛。黑暗中,我焦急万分,根据前两世的经验来看,每次都只能逗留大约一天左右。如果我就这么白白地熬上一夜,岂不是太浪费时间了?
渐渐地,我听到了书生的鼾声,更是着急。可谁知道这么一急,跟着一个指令,我竟然把眼睛睁开了!
撑着地面坐起来,我惊奇不已,竟然又能动了!而且这次完全是在我的意志下操作的!
……这是怎么回事?!
我琢磨了半天,应该是这个书生睡着后,思想意识也就跟着休息,所以在他休息的情况下,我就能任意操纵了。
当下没再多想,我赶忙爬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悄悄一个人走到庙外。好不容易能想看什么看什么,我转着圈地观察周围情况。
这个破庙就在山脚下,背后是陡峭的悬崖,向上直插入漆黑的夜空。山里的晚上格外静,除了偶尔的几声猫头鹰叫,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看了一会儿,我决定还是回去问一问刚才那个大胡子,也许从他嘴里能够多少了解一些有用的信息。
又踏入破庙,等走到那堆篝火前,我愣住了。
刚才明明躺在这里的三个猎户,此时都不见了!地上依然还留着他们睡觉前铺下的兽皮。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刚要四处找他们,一阵微风却徐徐吹来,带着股浓烈的桂花香。在破庙中找了一圈后,的确没有他们的身影,我只得循着香味,又走出庙外。
追着花香走了几十米,我突然看到在前方不远的一棵大树下,闪出来一个人。出于好奇,我慢慢朝那人走去。
来到近前,我才慢慢看清,树旁站着的,竟是一个女人。她身披轻纱,背对着我,肩膀轻颤,好似在哭泣。
“……小姐,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深山老林中?”斟酌半天,我尽量以能让他们听懂的口气问道。
听到我的问话,这个女人转过身来。
她果真在哭泣,虽然一只手在抹着眼泪,遮住了大半边脸,但那尖尖的下巴和高挺的鼻子,足以证明是一个美女。
而且,更让我惊讶的是……她身上那层薄薄的青纱下,竟然片缕未着!那诱人的,顿时一览无余。
“呜呜~……我刚才被三个猎户打扮的人非礼,等他们满足了淫欲后,这才找了个机会跑出来,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女人勉强止住了哭声,放下手臂就要朝我这边走来。
可当她放下手臂,待我看清了他的模样后,不禁马上向后退去。好险!如果她不转身,我可能真就信了这个女人的话!什么三个猎户强奸她,什么逮着机会跑出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信她的话,可她碰见的是我,恐怕也只有我,才能直接看透她的阴谋。
眼前的女人,赫然便是那第二梦府中的五太太——燕馨翎!!!此刻的她,只不过是一个魇罢了。
见我后退,女人表情很诧异地停住了脚步。虽然她对我的表现比较意外,但依然没有放弃引诱我的打算,双手故意在胸前双峰处飘过,放在小腹旁,引得那两团东西一阵乱颤。看似是想要遮羞,其实为了吸引我的视线。
但在我眼里,此时的她恐怕比蛇蝎还要毒,哪里还有兴趣观察这些?
“官人为何如此谨慎?难道怕他们寻来不成么?”燕馨翎双眼一瞟,带着媚声说道:“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们要追来至少也需半个时辰。你只要把奴家带到一处安全之所,到时候怎样,奴家都依你~!”
哼!开玩笑,我才爬起来没几分钟,他们都追你追出去一个多小时了?敢情都是神行太保啊?!
“你把他们三个怎么了?”我并不打算和这个女人纠缠。她目的很明确,这大半夜的,一个女鬼不穿衣服到处跑着勾引男人,她说她不害人,同行都不信!恐怕那三个猎户此时已遭她毒手。
“官人说什么?奴家怎么不明白?”女人走着说着,刚迈了一步,就装作摔倒,要往我身上靠。
我赶忙一闪身,她一扑不中,摔在了地上,还不忘摆出一个极为撩人的姿势。
“哼,别演了!五姨太!”我看着地上的女人,冷冷地道。既然她不承认,那不妨就把话说开,也许能得到一些信息。不然虚与委蛇的话,我真可能就把持不住。好在身体不是我的,貌似目前都没什么生理反应。
“……嗯?你是什么人?!”燕馨翎见我竟然知道她的底细,顿时收起了一副媚态,厉声问道。
“呵呵,好久不见啊~一家人都不认识了?”我表面上虽然和她说笑,但暗地里早已做了一手准备。
好在进入这梦境前,老爷子教了我几手,只是自保的话,应该绰绰有余。
“臭道士?!”燕馨翎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恐惧。
“不对,臭道士还活着,他上不了别人的身。”我还没有说话,她又自言自语道。
“不用猜了,我不是什么道士。只是不知道你的百足阵练到什么程度了?”我不想和她废话,争取多套出来一点是一点。
听到“百足阵”三个字后,燕馨翎明显更为吃惊,而且主动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在府中上了佑儿身子的那个人!你究竟是谁?!”思索片刻,她终于想了起来。
“我是谁不重要,而且我也不会碍你的事儿,你只要告诉我,当初把这个百足阵卖给老爷的道士是谁,怎么找到他,就行了。”我是真不打算管她的事儿,只要找到那个道人,说不定就能了解找到千年不破关或是其他毁掉百足阵的办法。
“哼!别说得这么大度。你以为我会怕你么?刚收了那三个人,再加上你,我马上就可以大功告成了!”燕馨翎眼神一变,说完就冲我扑来。但这一次,却满含着杀气。
我的左手大拇指早已按在无为印的天圆上有些时候了。此时见她冲来,赶忙握紧左拳,朝前挥去。
砰一声闷响过后,燕馨翎飘然落在几米外,而我也惊讶于自己的力量,竟能将她逼退。看来钱老爷子说得没错,我并不比他差,只不过是不会用罢了。
“哼!雕虫小技,以为凭这点能耐,我就对付不了你了?”燕馨翎正欲再度发起进攻,突然天上传来一声鹰啸。
“好吧!既然你不想和我为难,那咱们就先停手。”听到鹰啸后,燕馨翎突然又回到了那副娇媚无比的****表情,冲我抛着媚眼说道:“咱们别总这么敌对不行么?奴家突然不想打了。你又不肯安慰人家,那我只好去找别的男人了!不过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哟!~”说完,她举起雪白的手臂一挥,慢慢消失在眼前。
我赶忙打开灵眼,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哼!跑得还真快!”我忍不住低声咒骂着,好不容易有点线锁,却让她给跑了!而且,貌似率先有敌意的是她不是我吧?
那三个猎户我也不打算再找,看样子已经遭她毒手,此刻恐怕早已被收进百足阵中。趁着晚上,我还能动弹,还是赶紧去追那个燕馨翎才是正事儿。
这个女鬼走后,桂花香也渐渐消散,可能就是她带来的。我想只要顺着香味追,还是有希望的。
我转身进庙去拿书生的那套家伙什。毕竟用了人家的身子,总不能把他家当都给丢了,毕竟人家还要进京赶考呢。
可刚踏进庙内,就听见背后不远处有人朗声说道:“无上天尊!施主刚才可曾看到一位女子从此经过?”
听到声音,我转身看去,庙外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个道人,灰色长袍,脸却看不清。
“啊?你说什么?”我故意装作没听清,想让他走近点。
“呵呵,贫道是问,刚才施主可曾见过一女子在此处逗留?”道士果然听话,往前踏了几步,提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
这次在篝火的映衬下,我终于看清了道人的样貌。他手里不像一般道人拿着个拂尘,只是背上背了两柄剑。留着一撮八字胡,三角眼,脸上的皱纹沟沟壑壑,看似年纪不小。
最令我吃惊的是他的身材和个头,这个道士身长竟逾两米,比张山还要高出一截子。只不过浑身上下瘦得皮包骨头。再加上穿着道袍,就好像一根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里。
“没看见啊,这黑灯瞎火,荒郊野岭的,怎会有女人独自来此?道长寻得莫非是个女鬼?”我故意说没看见,想要套道士的话。
“呵呵,人也好,鬼也罢,总之施主都是没见过得了?”见我摇头,道士双手抱拳拱手,略微弯腰道:“那贫道就不打扰了,施主就此别过!无上天尊!”
没想到这“电线杆”说走就走,一句废话也不多吐,我正要出言栏他,却见道士转身前瞥了一眼庙内的地上,又走了过来。
“原来施主还有朋友,不知可否麻烦请来相问?说不定您没看到的,他们却看到了。”道士明显看到了地上留着三个人睡觉的痕迹。虽然在问我,眼光却四处打量。
“他们是这山中的猎户,我也是晚上在此借宿碰到的。他们此刻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也许上山打猎了吧?”在道士走近前,我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早就打好了草稿,话中有真有假,不愁他不信。
“哦?”道人终于踏进庙内,弯下腰伸手掀起了脚边的一块兽皮,露出了下面盖着的弓和箭。
“打猎不带家伙,不知打的是什么?”道士直起身,笑眯眯地看着我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没想到他观察力竟然如此细致入微,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刚说了,他们可能是打猎去了,可能而已。我刚睡醒,这儿就已经没人了。”
“施主不说实话哟!~”道士依然看着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我干脆不理他,装作生气的样子,自顾自地收拾着那些书本和笔墨纸砚。同时也在想办法,怎样才能从这道人嘴中得到有效信息。
“电线杆”见我不理他,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就在这破庙中转了起来,一会儿这儿掀掀,一会儿那儿瞧瞧。
我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时不时偷瞄那个道人,如果不错,他应该就是当年把百足阵卖进程府的那个道士。现在,百足阵将成,看样子他是打算连本带利收回来,所以才追得燕馨翎这么紧。
道士转来转去,一会儿就绕到了山神爷的那个塑像后。片刻,他手里拽着一大条棉被似的东西走出来,扔到我面前。定睛一看,原来竟然是三具穿着衣服的人皮!里面的肉和骨头早已不知去向。
他们的面部因为没有了骨头支撑,皱皱巴巴的早已分不出是谁。但从衣着上来看,显然就是睡在这里的三个猎户。
虽然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只不过是刚认识他们。但刚才还在一起喝酒吃肉的人,转眼就落得如此下场,让人不得不替他们感到痛惜。
这三个猎户中以那个大胡子年龄最大,其余两人至少也在三十来岁左右,他们家中肯定上有老下有小,就这么在荒山野岭被害死,恐怕从此对家里人来说,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局。
不用说,肯定是燕馨翎干的!!!刚好我那时起身出去,不然恐怕也要遭她毒手。先前虽然明知道是她,但没见到尸体我还没什么感觉,此刻,只剩下满腔的愤怒!更恨的,是这个百足阵!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保护的那个女人所干的事情。”道人说着,把三张人皮丢到了篝火中,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倒入。顿时,火苗噌得一下跳起老高,剧烈燃烧起来。
“你干什么?!”我见他把尸体烧掉,有些愤怒。
道人不理我,手上捏了个诀,对着火堆振振有词。半晌,他回身说道:“你总不想让他们暴尸荒野吧?我已经给他们做了简单的法事,超度一下。”
见我脸色稍缓,道人接着问道:“怎么样?可以说了吧?你可要想清楚,大好的前程不要浪费在女人的肚皮上!更不要像他们,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不是故意要替燕馨翎挡着,我自己当然清楚,只不过道人不知道罢了,他还以为我受了她迷惑,藏起来不肯说而已。
不过,这个燕馨翎的日子我看是到头儿了!再让她这么胡作非为下去,一定会害死更多的人!
通盘想了想,我打算和这个道人做一笔交易。确定没有漏洞后,我对他说出了条件:“我可以帮你抓住那个女人,但你必须告诉我一件你知道的事情。”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认识燕馨翎,并且知道他们因为百足阵在你争我夺。很明显,这个道人的目的就是燕馨翎手中的百足阵,我如果直接说出来,他一定会担心我有意来抢,恐怕还没找到燕馨翎,就先把我灭口了。
“哦?什么事?”道人见我竟然另有所图,顿时来了兴趣,但同时也警惕起来。
“我要你告诉我如何能找到千年不破关!”其实我心里有好几个问题,但想来想去,唯独这一个最靠谱,也最实际。
他只要告诉我找到千年不破关的办法,那么我这一趟就没白跑,回去后只要能按方法找到,把百足阵送进去,大功告成。
至于赵有德,我始终觉得他就是冲着百足阵来的。只要毁了那玩意儿,再想办法收了他,什么百足阵再现人间的传说,就可以终止了。我也能安安生生地跟张山回去找那银溜子,了却一桩心愿。
还有那个命轮,这种事情很难说,只有看老天给不给面子了,至少我要把我能做的给做了。其他事情怎么发展,可不是我所能控制得了的。
“你找千年不破关干什么?”道人见我竟然知道这么多,警惕等级马上又提高了。
“你不要问我,我也不问你。只要我帮你抓着那个女鬼,到时候咱们各取所需。你拿你想要的,然后告诉我千年不破关在哪,我马上就走!”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我想干什么,即使说了,他也未必会信。
“呵呵,就凭你么?一个落魄书生?”道人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我,说道:“你怎么帮我抓女鬼?”
“就凭这个!还不够么?”说着,我挽起了袖子,露出无为印。
“你是掌印人!!!”道人显然吃了一惊,紧跟着问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说过,除了千年不破关。别的我一概不管!”我并没有明确说明自己知道多少,也不算骗他。
“你就只想知道千年不破关?”道人明显有些怀疑。
“不,是寻找千年不破关的办法!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纠正道。
“仅仅如此?决不食言?”
“决不食言!”
“好!”道人说着,伸出右掌。
我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要是跟我击掌为誓,于是爽快地伸出右手,和他啪啪啪拍了三下。
“好!这样……”道人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前方远处的天空中,又接连传来几声鹰啸。
“走吧!猎物上钩了!”道人有我相助,显然信心满满,循着鹰啸声就快步走去。我这才明白,怪不得燕馨翎被他追得这么紧,原来是天上有这么一个“侦察兵”。
疾奔了大约二里地,渐渐听到潺潺的水流声。道人脸上越发地兴奋。
终于,又跑了几百米,在一条小溪前,我们发现了燕馨翎的身影。此刻,她身上已经有了衣裳,但却站在小溪前发呆。
溪流并不算宽,也就几米。我正奇怪她为什么不敢过,旁边的道人却得意地笑道:“别费力气了,五姨太。我早已在方圆几百里的上流都下了障,你是过不去的!”
燕馨翎闻言转过身来,神色间虽然还算正常,但仍然掩饰不住那一丝的慌张。
“交出东西,我就放你走!”道人并不急于对燕馨翎下手,而是站在距她十米处,隐隐挡住了女人的所有去路。
“哼!可能吗?”燕馨翎虽然已无路可逃,却不肯放手:“我辛辛苦苦十年,才有如今的成绩,给你?不要痴人说梦了!”
道人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笑话,仰天大笑后,指着燕馨翎说道:“我追了你五年,直到今天,才把你逼入绝境。你认为还有逃走的希望么?!”
“那咱们就试试看!”燕馨翎说完,突然就沿着河边向上流冲去。
道人一见她动,马上就压上了前。可谁都没有想到,燕馨翎等道人的冲劲一起,马上不可思议地停在原地,随即又向我身处的河下流蹿来。
就这么一个变向急停,标准的篮球过人动作,顿时就让道人慢了半拍。眼瞅着燕馨翎冲来,我立刻做好准备,迎着她一拳就打了过去。当然,借助了无为印的力量。
女人在我的拳头上吃过亏,见这一下势大力沉,不敢硬抗,只得又退了回去。
“你!!!”燕馨翎上下跑了一通,又退回原地,气得指着我说不出话来。刚才要不是我,她还真有逃走的可能。
道人又走回来,看他的神色,也是颇为后怕。若是再一次让燕馨翎逃脱掉,想要再逮到她,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况且百足阵正处在关口,若真让这个女鬼练成,到时候被追着到处窜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你为什么要帮他?!”燕馨翎憋了半天,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我问道。
“因为我们都是人,而你,只是一个魇。”我笑看着她。
“哼!人坏的时候,恐怕再恶的魇也比不上!你当心最后什么也没得到,还把命搭进去!”燕馨翎恶狠狠地冲我喊道。
“这个,就不劳烦五姨太操心了。只要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贫道决不食言!立刻放你走。至于好处怎么分,我们二人自己商量着来就行了!”道人说话间很注意分寸,当着我的面,只字不提百足阵。
“那就是没得谈了!”燕馨翎很清楚,她只要不交出百足阵,今天势必无法善终。而她是断然不会交的。
“五姨太真的考虑清楚了?”道人嘴上还在发问,手中却已抽出了背后的长剑。
“呦~道爷~瞧您说的!~我哪敢和您动手啊?”女人突然脸色一变,瞬间又换上了比先前还要媚百倍的神色和腔调,而且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我一个弱女子,也就是您二位赏脸看得上。这良辰美景,不若咱们先快活快活~再说剩下的事情啊~!”
她的话音似乎有一种扣人心弦的魔力,就连我听到都有些精神恍惚。身旁的道人早已捏了个诀,眼观鼻、鼻观心,口中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什么。
此时,燕馨翎浑身上下再次脱了个精光,向前走了两步接着说道:“小女子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不过好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先唱个曲儿给您二位润润耳?”说罢,不等我俩表态,她就依依呀呀唱了起来。
刚听了两句,我就知道燕馨翎想干什么了。她此刻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不透漏出强烈的性暗示。他这是要迷惑我们两个,从而达到逃跑甚至杀掉我们的目的。
只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受她的媚功所影响,虽然心神偶尔有点激荡,但从未失过神智。
燕馨翎曲子一起,道人的表情就更加严肃了。他干脆连眼睛都已闭上,专心致志地背着什么。但额头的汗还是一颗颗地渗了出来,显然抵御地非常辛苦。
不行!这样下去,道人就算不死,到最后能不能抓住燕馨翎,恐怕就要没准儿了。我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帮他一把,迫使燕馨翎无法继续唱下去,那么道人的困境自然而然就解开了。
于是我蹲下身来,在地上拔了一小撮杂草。捋直后,又借助无畏印的天圆之力,用力向燕馨翎甩去。
这几根杂草,就好像箭一般,直奔女人的面门而去,速度极快。燕馨翎虽然一直看着我蹲下、拔草、捋直、丢出,却没有办法阻止,因为她一动,曲子必然要不连贯,那就功亏一篑了。她的目的,还是道人,因为她知道我拦不住她。
眼瞅着像利刃似的草叶子飞来,燕馨翎再也不敢一动不动。毕竟掌印人凭借无为印发出的东西,有没有伤害,她也不敢打这个赌。
女人一边唱歌,一边在节奏平缓的时候,头部稍倾,躲过了这几片草叶子。
不要小看这一下,虽然她躲得很轻松,但毕竟歌声停顿了。道人立刻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提高声音念了几句咒语,爆喝一声:“破!”
燕馨翎的声音再次被打断。这一次,她也知道歌声彻底失效,干脆停了下来。
道人总算得以休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顾不上说话,大口地喘着气。
“既然我今天注定跑不掉,那就拉两个垫背的!”燕馨翎说着,伸手向背后一摸,拿出个一尺见方,类似棋盘的东西。
是百足阵!而此时的阵谱上,竟然还镶着那颗转阴鸡血石!
见到百足阵,道人刚刚平顺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我知道这是迫不及待的表现。但他此刻却又不能立刻冲上去,因为搞不好就是玉石俱焚的结局。
“怎么?怕了?”燕馨翎见到我们的神色,颇为满意,接着道:“那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百足阵的威力!啊哈哈哈哈!”
说着,她手中用力,把棋谱抛上了半空中。
“快!拦住她!”我见道人还在抬着头发呆,打了他一下,赶忙朝燕馨翎冲去。虽然我不知道用何种方法才能催动百足阵,但既然这个女人亮了出来,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行阵。
道人总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只见他倒是不急,把小手指放在口中,一声尖锐的哨音过后,突然从天空中飞来一只巨大的黑鹰。
这只鹰双翅展开足有两米见方,它随着道人口中哨音的变化,俯冲至半空中的镇谱处,又向上一抬,不偏不倚,双爪刚好抓住镇谱,在天空盘旋一圈后,飞至道人身旁。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道人接过那黑鹰扔下的镇谱,拿在手中,得意万分:“我的百足阵,终于回来了!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斗?!啊哈哈哈哈!”
燕馨翎震惊过后,只剩下无尽的后悔。她没有想到,眼看就能获胜的局面,瞬间就急转而下,甚至连亮出王牌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败了。
“好了,阵谱给你了,我可以走了吧?”燕馨翎在反复挣扎后,终于选择了放弃。很显然,当着我俩的面,她注定是夺不回来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女人还算精明。
“等等!”燕馨翎刚迈出一步,我还在挣扎要不要放她,道人却抢先阻止道:“我说让你走了么?再说,阵谱似乎也不是你主动交出来的吧?”
“你想怎样?说过的话不算数么?!”燕馨翎顿时紧张起来。的确,如果道人现在硬要不放,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道长,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她发誓今后不再害人,就放她走吧。”我虽然是帮着道人,但他出尔反尔,我面子上也不好看。
“呵呵,我没说不放她。”道人看着我笑道:“但是,让她以后不害人,你问她自己能办到么?”
我闻言又盯着燕馨翎,等她的回答。但她却不肯言语。
“所以说,放她走,还会害人。是保那些无辜的人?还是保她?你选吧!”看来道人早已有了说辞,不愁我不帮他。
“那你想怎么处置她?”我有些不解,留住吧,不符合我们早先的承诺;可放了吧,又怕她再去害人。
燕馨翎八成已经知道了百足阵的修炼方法,谁敢保证说这个被道人抢走,她不会再去练一个?如果真那样,放她走的罪过可就大了!
“给她自由,可以。但不能再让她和凡人接触了。这样才能从根本上阻止她继续害人。”道人说得很有理,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对。
“你是说……”我开始有些明白了,既要给自由空间,又不能和凡人接触,莫非他要……
“呵呵,关进这里面!是她的唯一去处!”道人说着,举起了百足阵的镇谱。
“不!我不去!我答应你们,今后决不再伤人命!不再练百足阵!要我干什么都可以!只要别把我关进去!”半天没有吭声的燕馨翎,在听到要把她关入阵中后,突然间神色大变,一边说一边不住向后退。
“哼!”道人举着镇谱,跟着迫上前去说道:“这百十条人命,你不还?谁来还?决不可留你在世上!”
我跟在道人后面,装作不知道情况似的说着:“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看这物件不是善物,你要再关她进去,岂不是更增邪恶?”
“难道你就继续看她祸害苍生?!”道人突然转过身来,冲我吼道。
“哼!说得冠冕堂皇。”燕馨翎在经过短暂的焦躁,又恢复了平静:“当年还不是你为了突破百足阵的瓶颈,才找上我的!你当我不知道么?就算我是魇,你是人,咱们的目的还不都是一样?只不过我是直接杀人,你借我的手杀人而已!”
“呵呵,没人逼迫你,路是自己选的。现在来怪我,是不是有点牵强呢?”道人并不生气,一句话就把燕馨翎给挡了回去。是啊,如果当年她不贪,说不定现在还是那程府中最受宠爱的五姨太。也就不会死,更不会去练百足阵。
每个人走到自己今天的这一步,都不要怪别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平时多审查审查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对?因为没有人逼迫你,如果你不愿意,就算拿枪指着脑袋又能如何?正所谓莫怨他人添烦忧,念善身正何来愁?
“好吧!我认了!我知道,路是自己选的,你就眼看着他要完成百足阵么?”燕馨翎似乎放弃了希望,但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我说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女人的确作恶太多,说狠点,把她打得魂飞魄散也不冤,毕竟几十条人命死在她的手中。可我虽然不愿意把她关入百足阵,但早前已经和道人击掌为誓,除了我要得到的信息,其他一概不过问。
“施主三思,咱们可是有过约定的!”道人果然适时地提醒着我。
是啊!此时反悔,却又让我如何交待?眼瞅着马上就要得到千年不破关的信息,我怎能放弃?!
“行了!刚才有你那句话,我就知足了!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让我入阵,我宁可烟消云散!”燕馨翎见我不做声,知道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说完,她朝我一笑后,转过身去,跳入了面前的那条小溪中。
没有任何声音,燕馨翎的身子就像一个气泡,在碰到水面的一刹那,瞬间就破碎开来,化为无数个细小的微粒,随着涓涓细流,向下而去。
“她怎么了?”我冲到河边,再也找不到这个女人的一点信息,忍不住问道。
“三清障是道家无上结界,任何魂魇碰到只能绕不能闯,否则就是灰飞烟灭的结局。”道人走到我身旁,看着河对岸的漆黑夜色说道。
“好了,帮你拿到了百足阵,我已经说到做到,你可以兑现承诺了吧?”我不想和道人多说什么,这个组合本就是一桩交易。虽然消灭了一个作恶多端的魇,但我出手相助的也不是好人。
燕馨翎是咎由自取,但道人在这其中的推波助澜才是关键,是他促使燕馨翎一步步走向了深渊。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究竟是做了一件对事,还是一件错事?
“哦?!你瞧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来,你附耳过来!”道人收起镇谱,装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抬起一只手放在嘴边,就等我把耳朵凑过去。
我急着知道关于千年不破关的信息,不虞有诈,慢慢侧过脑袋,朝道人那里靠近。
就在我刚凑到他嘴旁的时候,只感觉胸口一凉,再低头看去,一把精巧的匕首,已经连根没入左胸,只露出一个柄在外面。
“你……”我抽回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道人。他为什么要杀我?!
“呵呵,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杀你?”道人松开手,把匕首留在了我的胸腔内,接着说道:“对不起,我食言了!咱们抢来的是什么,我想你知道,而千年不破关能对百足阵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也知道。所以,只凭这两条,我就留你不得!”
我总算明白了,原来实话有的时候真能让别人当做假话来看。这就好比我问一个杀人犯,衙门在哪里?即使我向他一再保证不是去告发他,只是因为别的事情,他也不会信。那么,为了不留后患,他只能选择把我杀掉。
哎……我已经很注意不提百足阵的字眼了,但我管得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住燕馨翎的。
不过,道人要杀我,恐怕也不是听到百足阵泄露后才有的想法,之前在破庙中他把那三个猎户的尸身焚烧掉,还说是超度,我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想起来了,燕馨翎为什么要杀他们?还不是为了修练百足阵?既然魂魇都被收入了阵中,还有什么可超度的?!
也就是说,道人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当时为了冒充一个所谓正义的形象,博得我对他的信任感。果然是一个做事深思熟虑、滴水不漏的人!从他想方设法让燕馨翎为其练阵,就可看出端倪。
“既然明白了,就上路吧!这次我向你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魂魇,我不收。算是给你的报酬了。哈哈哈哈!”道人说完,伸手拔出匕首,在我的外衣上把血迹蹭干净后收入怀中。不再理会依然保持站姿的我,转身沿着小溪向上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