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笑语问檀郎13

是闫二和她说的。

之前在岑家闹得沸沸扬扬。

哭的长房肝肠寸断。

自打老夫人的长子去了,大房的孩子一直占不住,请了好几位先生来瞧,也没说出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辗转请了位外面的先生,才得了句时也命也,诸事莫强求。

大房无子而终的消息,也是此时传出来的。

距离现在有十五六年,老一辈的都刻意忘掉,也没什么人提。

当然能让人忘却这些事的,是长房的孩子渐渐留住了,长子家的大儿子,今年眼瞧着都要十三,硬朗得不成样子。

乔昭懿私下问过闫二。

闫二说,他们这行,无子而终不是说没有孩子,而是家里出少亡,孩子永远死在自己前头,老无所依。

无子是大事,一旦有此说法,不单造桥修路,为子孙积德行善。

更主要的还是要避谶。

少提和孩子沾边的话。

乔昭懿打起帘子进来,笑着和这位四嫂嫂见了礼。

四嫂嫂随着家里婆母一起来的,也就是姜归宁的长嫂,她的大伯母。

从两人口中,知道这位四嫂嫂姓郑。

郑氏出身普通,只是个七品小官家的庶女,但模样好看。

尤其一双眼,娇媚到极致。

单是漂亮或只是白净,都好说婚事。

郑氏这种,是不大好嫁到高门的,怕惹人口舌。

但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成问题。

何苦非要蹚岑家的浑水。

听说还是自愿嫁进来做填房的。

不过长房四支的情况,实在复杂,她嫁进来,地位也不比原配低几分。

原先的四嫂嫂生三子一女,二子皆亡,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还是个挑不起宗族的痴子。

至于最后生下的那个女儿,没什么消息,想必日子不算好过。

刚诞下两日,生母就撒手人寰,哥哥还那般模样。

想也知道,日子难过。

……

郑氏人热络,并不怯场,和乔昭懿说话之时,似是不经意地多说了几句,说之前明明常来往的,最近不走动,亲戚间都生疏了。

热切到极致,就显出刻意。

郑氏的心思,场中人约莫猜的出来。

但没什么人置喙。

甚至大半人家,也愿意促成。

郑氏腹中怀的是双生胎。

问过许多大夫,都说是男。

这对久久无子的四房来说,是好事。

可郑氏想得更深。

听婆母说,之前他们和岑家六房关系不错,岑聿常来。

再加上听了些消息,就生了心思。

若是能把一个孩子养在六房名下……

郑氏这才随了婆母来三房的喜宴,就是想要提一提,看看六房有没有过继个孩子去的

意思。

以后有没有不知道。

反正现在是没有。

郑氏笑说:“弟妹生得好看,我这孩子瞧见你都欢喜,在我肚子里闹腾。”

她揣测着乔昭懿的意思,再跟了句:≈ldo;看来日后还是需要常来往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亲戚间的,总要给彼此留三分面子。

她大庭广众下的开口,乔昭懿这个做新妇的,总不好拂她的面子。

只要对方松下一点缝隙,她就能多去六房走动。

将断了的关系重新穿起。

郑氏脸上殷殷带笑。

心里觉着,六房是愿意的。

长房在岑家本就为嫡为长,她夫君还是嫡子,虽是嫡次,可到底站着嫡字,她还是妻,诞下的孩子算嫡子。

六房想挑个孩子过继,她膝下的,最合适。

因为她舍得。

一个孩子而已,她能再生,但错过了攀上六房的机会,就再无回头路。

她朝乔昭懿笑。

乔昭懿也朝她笑。

郑氏:“……”

???

怎么没声。

你对人基本的尊重呢。

乔昭懿对岑家几房,没道德。

既然嫁进六房,那就是六房的人,不管前进还是后退,都要和六房站在统一战线,休戚与共。

其他人怎么想,关她什么事?

她现在要做的,很简单,一是在家和夫君好好过,这是保证咸鱼日子顺遂平安的基础。

二是在外头,给姜归宁留足面子。

对面指东,她不看西。

对面放火,她盯梢。

这是让咸鱼生活能再滋润几层的进步台阶。

反正她现在身份地位都有了,没几个真敢为难的。

乔昭懿与她对视两秒,露出一副受宠若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不安模样,向姜归宁投去视线。

母亲,您惹的事,您来!

众人:“…………”

但凡你演得再快点,他们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你是个真什么也不懂的新妇了。

众人喟叹。

六房真是要和他们恩断义绝。

连这点事都不应。

日后他们遇见事,哪还有脸上门相求。

其实就是没到时候,真遇见解决不得的事了,脸皮一个比一个厚。

自己求不来,就撺掇老夫人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姜归宁让乔昭懿来,本也是让她知道下岑家家情的复杂之处,怕她脸皮薄,几句撑不住,就被唬了去。

没想到,人还怪机灵的。

姜归宁替乔昭懿岔开话题,只说亲戚们间日常走动是应该的,只是临近年关,各处都忙。

话语间尤为突出六房的忙。

本来就是。

吏部尚书家的人情往来,其里的复杂程度,常人见了都要头晕。

她一提。

众人:“…………”

酸了。

他们连官身都没有,更别提想象二品大员的风光。

郑氏艳羡?www.youxs.org,还想再和乔昭懿说说。

却被身后的婆母拦住,“珍儿,你瞧瞧你三婶婶,屋子里的火忒旺了。”

“你随我去外面透透气。”

“来。”

怕郑氏不走,又停下步子,笑着唤她。

郑氏不想错过机会。

大房和六房关系不比从前,能见面的机会是越来越少,这次错过,还不知下次相见又是什么时候。

婆母开口,不能不应。

二人一走,厢房气氛轻松不少,不再像之前的凝滞。

姜归宁对岑家常有的闹剧都没什么情绪起伏了。

只觉得荒唐。

他们六房之前确实和大房关系不错,常有走动。

可惜,那孩子去了。

情分也淡了。

他们现在和大房,也只是面上交情。

儿奔生来娘奔死,可怜见的。

第一胎时,岑聿未满七岁,刚习剑,人小,不用避讳着后宅,记挂着这位嫂嫂,让她陪在身边同去。

时逢隆冬,雪风一重重地呼啸,大有绵延不绝之势。

他们坐在产房的外间等。

痛呼声断续,越来越弱,再伴随哀鸣。

不知痛了多久,胎儿才终于露头。

如此反复几载春夏。

又是一年隆冬。

在生育的樊笼里打了几个转。

终于捱不住这苦,人去了。

丧礼那日,漫天的黄白纸钱。

姜归宁前去送她,心里生悲。

六房和大房间靠着她延绵出的些许交情,也断了大半。

……

雪风鸣廊。

有些像送她走的那日。

才两年。

就没人再提起她了。

郑氏一来,所有人都默契地将她忘了干净。

中午在厢房传饭。

三房难得热闹,上上下下都忙得热火朝天,忙碌不歇。

按着以往,三房定是寻了最珍贵的食材,细细烹调,没有鲍鱼熊掌,也要找几个奇巧之物来镇场面。

今日却全是素菜。

三房的夫人宁氏嘴上抱歉,脸上却带笑,柔声解释。

“是吴大师千叮咛万嘱咐的,今日是好日子,吃素念经的功德胜过往日千百倍。”

她说完,四房的也跟着说。

“是呢,听说大师等下还要开坛做法,请白龙王出山,保佑岑家风调雨顺,添丁进口,莫让血腥气扰了神仙的清净。”

三房四房一气连枝,还拉来了大房。

大房今日来,除了想和六房攀上关系,也有心忧郑氏肚子里孩子的缘故。

上个儿媳,连生三个哥

儿都不成。

如今人去了,还能说是母体孱弱,福气太薄,撑不住儿子的运道。

这个若再有事,真是说不清了。

她有这个心思。

别人同是。

比如姜归宁,想着给六房也借些运道,求求各路神仙,让府里再添门喜。

乔昭懿乖顺等着,心里也好奇。

上辈子她瞧见过不少旁门左道的歪东西,但古代版本的,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知道会给她带来多大震撼。

……

吴大师早便到了三房,但只住东面的客院,院子周围皆是自己的弟子,不许外人进入。

而开坛做法之处,也正是在这小院。

众人统一跪坐在蒲团上,前面高立一卷轴,上绘白龙之像。

龙爪精细,龙目威凛,湛然如神。

从左到右,共计十二副,或盘或卧,姿态不一。

三房四房满脸恭谨。

她们原本对吴大师也心有迟疑,但在亲眼瞧见对方的本事后,彻底成了信众。

这位吴道长,实乃高人。

众人翘首以盼,纵是雪风阵阵,也不觉冷。

天寒,才能看出虔诚。

午时三刻。

正是吉时。

院子里嘈嘈切切,人群分成几堆,三三两两地挨挤在一起,等着一窥吴子道真容。

主子们多。

丫鬟仆众更多。

临近年关,难得给了两个时辰的假,让她们都来后院沾沾服气。

“等下要用的茶盏茶具什么的,可都备齐了?”管事娘子拎着帕子走来,几多叮嘱。

“早准备下了,额外还多备了两套,防着有事。”姑娘们笑回。

“我们办事,嬷嬷你还不放心?”

“你个牙尖嘴利的,少拿我说笑……诶?什么味儿?”

一丝飘渺的香气突现。

最开始极淡,近乎不闻。

可随着时间推移,竟大有增香之态。

短短几个呼吸,就让人连忽略都做不得。

这、这是——

想到京中消息。

众人猛地心一缓跳,屏息敛目,再不敢高声,只偶尔翘首,去打量院子里高高立起的白龙幡。

吴子道自言是龙王子弟,每次现身人前,都祥瑞阵阵,周染异香。

没人不惧神灵,后宅尤为。

周围一圈小心谨慎的人,乔昭懿缩在里面,跟着环顾四周,暗自感叹。

……这位大师还挺会包装自己的。

只见门先开,一阵又一阵的繁琐仪式后,终于出现了人影。

先是两名红衣小童。

再是两名紫衣小童。

接着又是两名橙衣小童……

直到共计出来七色十四个孩童,吴子道才终于现身。

乔昭懿:“……?”

细一咂摸。

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某个救爷爷的动画片。

她想笑,但此时此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旦笑了,肯定要遭,只能分神,努力去想生平最悲伤的事。

可想了一圈,最近全是喜事,一点悲伤的感觉都没有。

尤其是从皇宫里打包带回来的赏赐,昨个儿清点一遍,刚收进库房。

转头,宫里又给送来不少。

说是陛下夜读诗词,情绪难禁,就又添了些送来。

心里还有重其他的打算,不知道能不能把乔昭懿那的其它诗词存货,要过来。

乔昭懿把心神分开,想了想岑聿,算了下日子。

他们已经三天没同房了。

这是最近一旬来,最让她悲伤的事。

……

香气馥郁得惊人。

也不知道从哪提纯的香料,浓度如此之高,不见香炉,却满院传散。

七表示复生之数。

与七相关的数字,多带有一点鬼神色彩。

比如人死后的头七。

吴子道的七色小童,也叫开山童子,是用来请老祖宗,也就是白龙王的。

阵仗一个接一个。

由午时三刻转入未时,吴子道才终于现身。

先前又是异香、又是跪拜、再是烧灵幡等种种阵仗。

此时再看高耸在面前的十二白龙图,任谁都在心中生出三分敬畏。

吴子道一身素雅白袍,脸庞白净,看着未到四十,走起路来很是威严沉稳。

只是不苟言笑,显出几分克己自持。

配着一张无怒无喜的铁面。

真有高坐莲花台,聆听人间疾苦之意。

他抬眼直直看向众人。

目光似含霜电,与其对视,不由心觉紧张,下意识就要避开。

乔昭懿自从觉得对方像葫芦娃以后,就没抬眼。

心里沉思旁的事。

这位道长看着年岁不大,实际已经将近五十。

一把年纪的,千里迢迢从蜀中入京,为的不正是扬名吗?

淮二嫂子还说,吴道长闭关半月,是习炼丹之术。

如今术法大成,才再度出山。

这就能揣摩出这位吴道长的心思了。

就算接上卖吊炉饼的,钻研五日,得了个新口味,也定要挑个良辰吉日,热热闹闹地告知街众。

吴道长和小贩的区别也不过在于,后者对着大“俗”之所。

而前者,对着的是大“雅”之堂。

小贩要的是热闹,让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来买。

吴子道要的是贵人的青眼。

但能给吴子道搭这种台子的人家,实在是少。

谁想被一个道士在青天白日的说家中闹鬼?

但凡想在朝中安稳做官的,主母都不会允许有人在内宅如此胡来。

三房地位不上不下,还真合适。

但她瞧着三房的虔诚模样,又纳罕。

到底唱的是什么戏?

难道是真被忽悠得瘸了?

法台上东西并不多,最显眼的还是个插在素色釉瓶里的白梅花。

给庄严死静之地添加几分生机。

吴子道的徒弟前来见礼,也对众人解释番此举缘由,原来他们行的是“文”法,走的是“静”途,不像佛寺道观等地,要助念唱呗。

一番云里雾里地周旋。

终于说到关键点子处。

乔昭懿竖起耳朵。

但听对方道:“上月宁夫人来寻,说家中孩子常啼哭,她心里也生忧恐……”

宁夫人,正是三房的掌事夫人,宁氏。

“师父昨日刚至,就觉宅内有异。”

宁氏一听此话,心倏然悬紧,那道童看出她的紧张,眉目微敛,“夫人不必忧心,此次,定给您除了祸患。”

宁氏闻言宽心稍许,紧跟着随其去了里间。

吴子道在里面等着。

二人说了些话,时间不长,不到一刻钟,人就出来,脸上满是惊惧,细看,还有泪痕。

岑三爷刚随她同去,出来时,脸色也惨白。

各房围上去,关怀起来。

却听岑三爷颤颤巍巍道,“道长、道长……他、他他他说家里……有邪祟啊!”

乔昭懿霎时抬头。

听起来有点意思。

姜归宁还以为她紧张,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乔昭懿很是乖顺。

其实心里在想。

也不知道吴道长要用什么招数。

她也学学,顺道偷个师,回家吓吓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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