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沈清晏与萧恕拿着造假的过所入了吴元县,随后又都各自置办了一身当地最为寻常的衣物,最后才登上一艘去往青州的船只。
他们没敢直接乘行前往元京的船只,毕竟这种法子他们能想得到,也难保幕后之人不会再行安排一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船驶至青州后,再行折返。
他们二人以夫妻相称同居一个船舱,因是想要尽量掩藏行踪,故而时常都待在一处。沈清晏料想到这样的时日必定会十分无趣,故而在上船之前便又去购置了针线,现下坐对着船舱的气窗坐着刺绣。
萧恕扮了个书生,他随手执了卷书,翻了半天皆是他早已读懂了的书籍,自觉无趣便坐在一旁看着沈清晏。
萧恕见她低垂着头,手中银针上下翻飞,不多时便在绣布上点开一朵桃花。也不知是她有心闪躲,还是当真爱极了刺绣,她垂着头半个时辰不曾抬过眼看旁的事物。
“你,这么喜欢刺绣?”萧恕没忍住,开口相问。
沈清晏摇了摇头,眼睛却依旧盯着手里头的绣布。“并不喜欢,但是已经习惯了。从前,外祖母要我每日至少练上两个时辰的刺绣,每日绣出来的物件便是功课,要一样样检查的。”
萧恕哦了一声,又道:“那你整日里除了刺绣,不做别的了?”
“自然不是。”手中的一根丝线绣尽,她便将针扎到一旁,伸手活动了下脖颈。“我每日卯时两刻起身,辰时之前得准备好朝饭陪外祖母一道吃。”
“之后便在外祖母的屋子里头读书练字,到巳时之后,就得练习抚琴。午时一刻再陪外祖母一道用午膳,然后便开始跟着外祖母学棋道。”
“未时起便开始看账,若是账目早早看完了,剩下的时辰便开始习画。自申时开始便要学女红刺绣,酉时开始习茶道,插花,调香。戌时用晚膳,之后若是刺绣功课未交上去,便继续刺绣。”
萧恕听着沈清晏自报的素日课业,愣了些许,道:“几时安寝?”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一个姑娘能如沈清晏这般,素日行程被排得如此满。
“子时。”她头也没抬,又复穿了一根丝线绣了几针。之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殿下,咱们这一路之上要假扮夫妻,若是遇上盘查之人,咱们多少也得对一对口供吧?”
萧恕点点头。
“那这样,我同你玩个游戏,你我各问对方问题,对方都必须如实回答,可好?”
“可以。”
“那我先来。”沈清晏率先道:“殿下可有乳名?”这一路之上,她总不好一直殿下殿下的叫,免得教人听了不想知道都不行了。
“没有。”萧恕摇头,“那你呢。”
沈清晏道:“雩娘,雩祭之雩。”她又低头思忖,觉着没个名字唤的话,总归多有不便。她看萧恕,忽又笑道:“二郎。”
“你既行二,我唤你二郎,可好?”
第37章 第 36 章 36
萧恕早在听得她第一声‘二郎’之时, 思绪便已经飘散开去了。自明德皇后故去,他与景帝之间也越来越疏远,再也没有人唤过他一声‘二郎’了。
她的这一声‘二郎’似乎又将萧恕拉回到了十几年前, 他还是个垂髫小儿。
季春之际,宁王府满院的梨花都开了, 他坐在院中石桌上, 看着自己的双亲各执一枝梨花枝,在院中比试。
晖光和暖,晶莹的梨花瓣纷纷扬扬而下,便如同人间三月落的那场带着香味与暖意的春雪。他坐在石桌上笑着拍手,他的双亲立在一处, 那样的笑容胜过院中美景繁多。
那时的萧恕便在想, 这世间再多的美景都比不过自己双亲在花树下并肩而立时的笑容。
只可惜,一切都已成追忆。
“二郎?”沈清晏又唤了一声,见萧恕神情有异, 又道:“我,是不是,犯了忌讳?”在寻常人户里头, 称某家少年郎以姓加行几再加个郎字是常有之事, 故而沈清晏想了想, 还是唤他二郎更加稳妥些。
毕竟, 此时他们假扮夫妻, 这夫妻之间如此称呼很是寻常。
萧恕摇头,道:“就这么唤吧,雩娘。”他只是,很久都没有听到人这么唤过他了。
沈清晏眼见第一步已经成功,面上扬了一抹笑, 道:“那,二郎最讨厌什么?”
“欺骗与算计。你呢?”
沈清晏道:“我最讨厌欺骗与算计我在意的人。”反正萧恕算计了她,她也算计了萧恕,来有来往这些事在她眼里都算不上事了。
萧恕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忽然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于是他不再顺着她的言语往下走,直截了当道:“雩娘可有意中人?”
“眼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