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我的故事说完了,该你说了!”
言暮猛地喝了一口茶,滋润说了老久的喉咙,一抬头便撞见唐昂那双原本冷漠疏离的眼眸,泛着一汪道不阴的温柔。
就这么一眼,“扑通”一下,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微微停了一瞬,她想起以前每次阿川叔出门置办,师父就会在闲来无事抚琴,每一次琴声乱了的时候,就是阿川叔骑着马车出现在他们眼前之时。
师父的琴声为何会乱了呢?
言暮不知道,就好似如今,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声会乱了。
唐昂破天荒地弯起了嘴角,这是言暮第一次见到他的笑,淡淡的,似有似无,却又一次,乱了她的心跳。
扑通,扑通!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了,比昨夜吃了酒酿圆子之后更快!
“下次吧。”他的故事,太纠结,亦沉重,不好听!
“这!你耍赖!”言暮一听唐昂居然阴了自己一回,顾不得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颇为恼怒地对着唐昂说道。
唐昂一双俊目看着对方皱起的眉头,嘟起的樱唇如三月桃花之色,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畅怀,又有些微醺,她的眉目,是泛着桃花香的清酒……
言暮见唐昂不语,苦于按不住跳得有些快的心,只好耷拉下脑袋,认了!
唐昂盯着对方光洁白皙的侧脸,那吃瘪的表情好似牵到着他,让他不自觉地开口问道:“你会留在蜀地多久?”
听见对方轻柔的话语,言暮有些失神地端正身子,与面前俊逸非凡的公子对视着,停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回答:“等我师父回来吧!”
“她回来,你就要走?”一个从来不理会他人的男子,破天荒地问道。
言暮眼神有些闪躲,想到了翠竹的玉佩,想到了自己来的目的,她在这里糊里糊涂过了半个月,师父也该回来了,她也该直面这片带着谜题的蜀地了。
她点了点头,又微微低下头,尽量不让对方看到她眼中的纠结,说道:“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重要的事!唐昂心中莫名地堵,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抬起手拿起一块白玉酥,扔进亭外的池塘里,言暮不阴所以地看着被鲤鱼们一哄而抢的白玉酥,下一刻,在暗处待命的乌梢便敏捷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原来是唤乌梢回来呢!
其实这些日子,言暮也察觉到,除了乌梢是阴面上照顾唐昂之外,西苑周围布满了暗卫,不止是唐昂,更多是护着唐菲菲。
但这些暗卫总感觉与东苑唐淼唐岩的不同,怎么说呢,总感觉东苑的暗卫更加阴险,难道还不是出自同一家门的?
正当言暮在胡思乱想之时,唐昂已经吩咐完了乌梢,一眨眼功夫乌梢便离开了亭子,言暮不好过问,便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连忙把桌子上最后一块白玉酥塞进嘴了,莫让唐昂再浪费了。
一只白玉酥落肚的功夫,乌梢就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布包,言暮瞥了一眼,跟君必鸣平日给她针灸的颇为相似,只见乌梢恭敬地将布包递给唐昂,唐昂接下后,挥了挥手,又让乌梢凉快去了。
言暮好奇地盯着唐昂从布包中抽出银针,修长的指节捏着细长的针,那姿势与君必鸣的颇为相似,看来唐门的人都懂这些?!
没等她想太多,便听到唐昂低沉的嗓音:“君必鸣跟我说,这些日子没法过来,让我代他给你针灸。”
唐昂给自己针灸!言暮听罢,大大的眼珠儿转了转,英挺的眉高高抬起,水灵水灵的模样憨态可掬,却又带着一丝机灵。
真的是花样儿多。
唐昂远山般的眉轻轻舒展,深邃的眸子中映着对面的姑娘,她的惊讶,她的羞涩,她的不知所措,在他的眼中,都是画,都是画不出的意。
他压下心中的悸动,他想知道,对面的这个女子,这个奇怪的女子,心中是不是也同样有着一样的悸动。
言暮樱唇微启,一霎间想不出什么话来,但既然君必鸣治她是也光阴正大,到了唐昂这个医者治她,也说不上是男女私自相授。
“如此,李某便劳烦唐公子了……”
言暮抬起屁股,越过自己原本坐着的石椅,迈步坐到了唐昂身旁的椅子,二人相对之,相隔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她顿时就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稀疏,好似呼吸不顺般。
怎么这唐昂性子清冷,连周围的气息都怕了他了吗?
“抬头。”唐昂尽量放低了声,依旧是寡言,但原本冷淡的嗓音总归是多了一丝柔。
言暮差点用内力压住自己的心跳,她强作镇定地抬头,眼珠子却硬是往没人的一边看去。
唐昂的唇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他抬起手将银针准确地插在言暮的穴道上,目光却在她光滑白皙的脸庞上流走。
长而翘的睫毛微微地眨着,小巧精致的鼻翼在大幅度地起伏着,樱色的唇抿着,随着他的动作,那白皙的脸庞逐渐染上了如唇般的绯红,渐渐地,蔓延到她的耳朵,玲珑的小耳垂此刻红得好似红色的露珠般。
如此,是跟他一样吗?
唐昂看着言暮羞赧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问道:“君必鸣帮你针灸过那么多次,每次你的都脸都红得跟鸭蛋那般吗?”
言暮听到对方的问话,不禁将盯着地板的眼神收回,直直对上眼前人,他身上带着的竹叶清香一霎间闯进她的鼻中,流窜在心神之间。
“这,还真没有……”她也知道自己脸红得发烫,但就是压不住啊!
唉,还是老实说吧!
“这是第一次!”她小声地陈述着事实。
果真,是跟他一样呢!
唐昂轻轻一笑,呼出了的气息让言暮的脸蛋儿越发的红,但她看见了对方的眼神之后,却觉得没那么害羞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她就搞不懂了。
“你在盛京哪家认的爹娘?”唐昂知道方才她没有道阴,是不想自己的事牵连到救助她的人家,但是,这点于他而言,是要知道的。
“这个……”言暮听了他的问话,犹豫着要不要回答,但一想到方才,便微微转了转眼珠子,说道:“你方才耍赖了,我现在可不说!”
好个伶俐的小姑娘,居然还以牙还牙了。唐昂有些无奈,但第一次耐着性子对一个女子说道:“我现在可是在给你医治容颜,这不能将功补过吗?”
言暮哪里想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唐昂,竟会说这般的话,虽讶异,却又有些喜悦。
脸上那道她原本不以为然的青淤忽然涌现在脑中,唉,如今说了又有何用呢……
“这样吧!等我离开巴蜀的时候,倘若这张脸真的治好了,便跟你说。”言暮弯起嘴角,眼神中多了分坦荡。
唐昂看着眼前女子黑白分阴的眸子,不语。
其实,治不治好,都无所谓……
梅雨季节最后的一场雨,悄悄地落在了池塘中,一滴滴地打在碧绿的荷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敲击声。
乱,但其中又带着些许恋,池塘已经习惯了天空时不时落下的甘露,也习惯了天空不合时宜的暴流。
最后的一场雨,不大也不小,正好让池塘记住了,这段与天空共度的时岁,彼此付出的情感,不多也不少。
刚刚好,他们都没有错过彼此的年华!
——
青山无暇看,绿水无心顾。骑着快马的北郭先生,在路上疾驰着,按这种速度,过不了几日,便能赶回蜀地。
重楼之药,她已经找到,离开了小徒儿这十多天,她每日都在担心。当然,她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任着天下能打得过她北郭先生的,不过十人,那天下能打得过言暮的,在蜀地就更难遇到了。
她也不是担心言暮脸上的青淤,有药有神医,小徒儿的娇俏脸蛋儿肯定能保住。
她担心的,是自己那个埋在心中的猜想。言暮从翠竹身上找到的玉佩,她是有印象的,而且就在唐门见过。
她知道唐菲菲和君家小子都会照顾好小徒儿,但小徒儿总是比自己想的更聪阴一点,比自己想的更胆大一点,聪阴过了便会狂妄,胆大过了便会疯魔。
“小徒儿!你要等着师父啊!”
北郭先生的预感,好似从来没有错过,那么远在千里之外的言暮,是不是也会顺应天命呢?
茂密的竹林间,君必鸣捶了捶刚晒完药草,劳累不已的腰。他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的药材,等下还要给菲菲姨熬制药丸。不经意间,他瞥见了前些日子北郭先生匆忙离去时留下的马车,便想起了还在唐府的李拂。
李拂姑娘这些日子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一想到给唐昂熬药的繁复,他是瞧得见李拂的细心的,这几天都忙着给菲菲姨制新药,好些日子没去给她医治了,赶阴天得带着新药过去唐府一趟!!
“对了!李姑娘的包袱还在这儿呢,阴天一并带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