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大批的铁血镇士兵身穿黑盔黑甲,手持钢刀长矛,疯狂地涌入惊虹军营地,他们不发一言,见人便杀,后面的弓箭手则不停地向着天空放出火箭。
沉默的杀戮在最初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在一开始就干掉了对方的几个警报点后,铁血镇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冲进了敌方营地,尽管有少数夜间守备士兵发现了他们,并及时发出大声呼喊,但在绵延数十里的大军营地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寥寥,反而给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许多大战一天,疲倦欲死的惊虹士兵甚至愤怒地叫骂:“铁血镇又想假袭营!”
然而这一次,浅水清动真格得了。
骁勇善战的铁血镇士兵,即使是在大战一天之后,也依然有力气在晚上继续发动攻击,相比之下,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打了一天的惊虹军,在这场考验意志,体力,精神等诸多层面的战斗里,明显落于了下风,整体状态大幅度下滑。
两万精锐骑兵在这刻呼啸着冲进惊虹军营地大开杀戒,他们纵横屠戮,在怒潮般汹涌的沸血中张扬出最肆无忌惮的冷咧,战士们的马刀挥舞出冷色铁光,飞扬起迷幻红彩,撕破长夜,染红圆月。
中秋月圆夜,血战乾坤赤。
今天晚上的杀戮,才是这场中秋决战的主角!
这才是浅水清中秋决战的真正意义!
这一夜,注定将是一个疯狂的屠戮之夜!……
浅水清组织的突击严密而高效,即使是在夜袭的状况下,铁血镇依然是在高度的有组织的情况下进行。今夜中秋月圆,皎洁的月光使得黑夜并不那么黑暗,视线半清不清,虽然看不清远方的敌人,但却使得自己的士兵可以形成有效的整体作战单位。
首拨冲锋的,是血风旗碧空晴帐下的三个营,分左,中,右三路同时向对方发起冲击。他们并不恋战,因为他们的任务不是杀死敌人,而是快速通过敌营地,尽可能的以最快速度杀死惊虹军营地各角落的夜间守备战士。
夜间守备队的主要作用,一是发动警报,二是通过自身的战斗抵挡对方的袭击,为己方大部队的出营作战争取时间。
警报点被干掉后,夜间守备队就只剩下了力抗铁血镇一个重任,但很显然,在血风旗战士的强力冲击下,他们根本无法阻挡太多时间。
第二批冲锋的,则是紧随其后的灵风旗两营战士。他们的任务是在战斗打响的那一刻,迅速清剿最先出营的惊虹士兵,继续将营地反击力量遏制住,保持进攻道路的畅通。
浅水清并没打算无声无息地穿过绵延数十里的惊虹军营地,直接摸到梁丘旭的床头,然后将其一举拿下,那太不现实,但他可以利用己方强大骑兵的速度优势和冲击力,做到在敌人真正有所反应之前,先将反抗扼杀在摇篮里,将敌人的反击力度最小化,与此同时,对惊虹王旗发起冲击,逼迫梁丘旭逃窜,动摇其军心士气,从而为全面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打下基础。
因此第三波攻击,继前两旗的快速,沉默之后,一反作风,变得嚣张,凌厉,雷霆万钧。
一支两千人组成的队伍,紧随在灵风旗后,向各处营地投掷火流星,他们的马上足足带了数十支火流星,利用战马的高速在营地中奔忽来去,手上则不停地重复着点燃,投掷,点燃,投掷,再点燃,再投掷这样的动作。
一处处营地就这样被迅速点燃,起火,燃烧,许多来不及有所反应的士兵浑身着火,哀号着冲出营帐。
今夜风速普通,试图以一把火烧尽全军的想法不切实际,但浅水清不在乎,既然火势缺乏风力助燃,我就多放一些起火点。既然对手没有愚蠢到遍扎连营,不易以点带面,那我就干脆冲进去放火。
有多少劣势,就有多少优势,在浅水清的眼里,机会永远是大把可抓,俯手皆是。
随着纵火队的前进,在他们的身后第四拨队伍的行动就越发嚣张起来。
嗖嗖嗖,千万支火箭仿佛夜空里最璀璨的流星,在天际划出灿烂的光弧,拖着长长的彗尾落进敌人的营地,营帐,马厩,辎重器械,凡是可以燃烧的东西,在这一刻统统燃烧,腾卷出熊熊烈焰。前面的纵火队是以有序排列的方式纵火,后面的骑兵则是以夸张的铺散方式进行,两者相辅相成,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惊虹军营变成一片火海。
铁血镇的前排士兵在黑夜里穿行,杀戮,后方的士兵则纵火,焚烧,光与暗的班驳影象将整个天空扭曲出一片迷离色彩,起火点就象是排着队行进的军列,若从天空中俯瞰,就好比是一排一排的路灯依次亮起,井然有序地向着惊虹军的纵深处延伸开去。
这种诡异莫名的打法,将夜袭原本的混乱本质书写成秩序,但保持秩序的是进攻方,陷于慌乱的却是惊虹人。
措不及防的惊虹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杀得叫苦连天,鲜血在暗夜月色下飞溅,空气中飞舞起迷乱的血末分子。
少数尚存斗志的惊虹士兵在混乱与匆忙中临时组合成一支小部队,试图阻挡这支浩瀚铁流,却碰上了担任第五波攻击批次的拓拔开山。这个九命战神虎目贲张,大锤挥舞出一片天地浑流,在反抗军中砸出一片支离破碎的身体碎块和迷迷蒙蒙的血腥尘末,顷刻间将其土崩瓦解。
“吼!”他放声狂嚣:“逃者不杀!”
“逃者不杀!”如此这般的狂呼此起彼伏,在惊虹军营地中传彻四方。
战士们的狂呼在这血腥狂舞之夜,转化成一股股惊悚的心灵风暴,恐惧之门在这刻霍然洞开,顶不住压力的部分惊虹士兵终于开始转身奔逃。
他们被迫向后方逃逸,就象是倾倒的多米诺骨牌,形成一片逃逸的连锁反应,而在他们的身后,突袭的军队在银色的月光与红色的火光的映照下,如一道玄色激流狂冲直泻,两万名骑兵在这刻化身成暗夜杀神,将死亡的恐怖带给惊虹军每一名士兵。
冲击!冲击!冲击!
战马在奔腾,战士在狂嚣,战刀在挥舞,战魂在激扬!
“方虎,王旗!”暗夜火光里,浅水清的身影突然出现,长刀指天,冷峻面容迸发出火热战意。
“明白!”不远处的方虎大吼道,独目狰狞出血色光芒:“杀向王旗,生擒梁丘旭!”他如斯狂吼。
铁风旗战士随之一起高吼:“杀向王旗,生擒梁丘旭!!!”
声若洪钟巨浪,一浪接一浪,一直传到第一波攻击批次,再传到后方王帐之中,听得梁丘旭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甘凯匆匆冲进王帐:“陛下,不好了!浅水清带着铁血镇全面杀进来了!我军前方士兵正在不停地败退。”
“怎么会这样?浅水清他说好不偷袭的!”梁丘旭失声大叫。
“浅水清卑鄙无耻,这种事竟然都干得出来!”一大群朝中文武同声愤慨叫骂起来。
鲁青气得大骂:“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紧急关头,诸位大人还是赶快跟我一起指挥部队作战要紧!”
“还做什么战?他们都已经杀进来了!”有人高叫道。
鲁青怒吼:“怕什么?!咱们有三十万大军在此,就算是站直喽让他杀,也够他杀上一夜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军心不能乱啊!甘将军,还请你立刻带领御林军顶住对方的进攻,只要你能顶上那么一会,我就可以重新组织兵力,彻底灭掉他铁血镇。”
甘凯一点头,正准备出营,有人大叫道:“不行!铁血镇的目的是陛下。此时此刻,应该让御林军护着陛下先退开,鲁大帅,你的任务应该是领着我军挡住铁血镇,无论如何,不可以让他们伤了陛下。”
说话的,是中路都军使章松柏。
鲁青大急:“不可以!陛下是我军之魂,陛下不能离开啊!陛下你要是走了,我军必乱。如今我军虽有些混乱,却是因为袭击伊始,各部始料未及所致,但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马上就能组织起兵力反扑,此时此刻,陛下万万不能离开,否则我军军心必散。一旦造成溃散,则纵有百万大军亦只有败亡一途啊!而且现在铁血镇是从前方杀过来的,后方几乎未受影响,我正打算从后军中抽调一批人做督战队,拦住逃逸士兵,督促他们死战,只要前边的人撑住了,那我大军就可源源不断地投入战斗!”
“混帐鲁青,天子不立危檐之下,关键时刻,应该首先保护陛下安全,你竟然想让陛下留在险地?竟然还想抽调陛下的御林军?”
“章松柏!你这无知小人,贪生怕死之徒,我部三十万大军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陛下,臣敢担保,只要王旗不倒,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能重整兵力,打退铁血镇!陛下不要看他们现在闹得欢,其实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们的人太少了,如今孤军深入,正是入我大军重围。只要甘将军能带着御林军顶住他们,我再指挥大军全面包抄,浅水清他就死定了!”
“鲁青,你想得美!竟然想以陛下作饵!万一浅水清攻破御林军防御,杀进王帐,砍倒王旗,那我军才是大败亏输呢。只要陛下不倒,我军士气就不会跌,你身为大军统帅,就当领军死战。陛下,还是请甘将军带着您先撤离险地吧。铁血镇虽是孤军深入,您却不能以身犯险啊!”
后军王帐里,一大批朝中文武同时向鲁青发难,坚持立刻带梁丘旭离开此地。
就连甘凯都说道:“铁血镇有备而来,来势汹汹,我御林军能不能挡住对方的骑兵突击,我也没有把握。留陛下在此,固然可以稳定军心,可万一有个闪失……”
作为御林军统领,尽管甘凯知道鲁青是正确的,但他的身份却使他不能不优先考虑国主安危。
鲁青急得无奈,只能看着梁丘旭:“陛下……”眼神中透出哀求之意,这位老将如今只能将希望放在梁丘旭自己身上了。
梁丘旭听着外面喊杀阵阵,心中一阵发凉,想了想终于说道:“鲁爱卿,朕给你两千御林军作为督战队,你立刻重新组织前军逃逸士兵进行反扑。朕先走一步,期待你的好消息。”
梁丘旭这么一说,鲁青的心直坠冰窟。
两千御林军够干什么用?自己的皇帝都跑了,战士们还能有信心吗?纵是两万人的督战队,在这种情况下也未必能发挥作用了。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尽管自己是这支部队的全权主帅,但是只要有梁丘旭在,他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做主。
他也终于明白了浅水清为什么敢如此嚣张大胆地夜袭惊虹军营,因为他看准了梁丘旭绝对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留在大营之中。他就是要逼梁丘旭逃跑,如此才能大胜惊虹军。
只要梁丘旭一走,不但军心会立刻涣散,同时还会带走三十万大军中最为精锐的八万御林军战士。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对付剩下的二十万惊虹军,要打出击溃战就再不是什么难事了。
眼望着梁丘旭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帐外走去,整支后军开始匆匆向后转移,鲁青呆呆地站在那里,耳听着身后漫天的喊杀声,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痛哭起来:“陛下……我惊虹二十万大军,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