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大虎,你今儿动作啷个嘞个慢哟,别个是叫桂花迷倒了魂儿,连回营的路都不知道啦!”
扶离帅营之前,一拉着板车的兵士嬉笑着回头,冲那落后众人足近百尺的男人招了招手,满是调侃意味的言辞间暗藏着些许不起眼的歆羡。
——同样都是营中的兵,怎么就刘大虎那混小子最招小姑娘们稀罕呢?
那兵士如是想着,一面多看了眼青年尚担得起“清秀”二字的面容,与营中经年训出来的好身板,悄咪咪抠了抠衣角。
易容成刘大虎模样的萧弘泽闻声微怔,继而忙不迭咧嘴挠头,恰到好处地扯出个憨厚的笑:“嘿嘿,啥子迷魂不迷魂的,好兄弟,你可别打趣我了。”
“——我这明明是路上闹了三急,跑到林子里小解去了,啦个(哪个)会忘到(忘掉)回营的路哟!”
“好嘛好嘛,那就当你是真三急——你搞快点,再拖哈去,张伯好拿个炒菜的锅儿弄(打)你咾!”那兵士催促,萧弘泽见状麻溜小跑着蹿了上去,就手接过一兵士肩上的挑子。
“我来,我来。”青年呲牙,讪笑着将那挑子架在了自己身上,众人见他的态度颇为积极,言辞间倒也不像是故意撒谎的样子,便不曾多说什么,只笑闹着带着他一同入了大营、直奔伙房去了。
“张伯张伯,我们回来咯,今天王嬢嬢给拿了几袋面——咱们能有好吃的了!”拖着车的兵士进了伙房便迫不及待地举起了那几袋精面,那架势,像是恨不能将这面立马变成一碗碗的吃食。
“一天天的,就你最贪嘴。”大师傅闻言一个没能憋住,抄起锅铲没好气地敲了兵士一把,接过面袋子时还不忘顺嘴多问了两句,“现在面价贵着嘞,你们的银子可给够了?”
“再个,那老太婆从哪里弄来了这个多面,这要好多钱哦!”
“哎唷!没花钱,嬢嬢说他们是跟从南疆回来、路过村子的游商们拿新鲜果蔬换来的,那边面不贵。”挨了敲的兵士笑嘻嘻的抱了头,“不过银子我们都是按咱们的市价给够了的——不会亏了嬢嬢。”
“张伯,我的好伯伯,我们晌午吃小面嘛。”
“你想得倒是美,这时间哪里来得及。”大师傅状似不满的低头嘟囔一嘴,手上却颇为利落地摸出个大木盆预备和面。
萧弘泽趁着众人不备,偷摸挪到了水缸边上,顺势将袖子里藏着的那一整瓶秘制蒙汗药,一股脑地倾尽了水中。
被人细细研磨过的药粉遇水即化,青年瞅着那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的粉剂悄悄松出口气来。
收拾好木盆与面粉的大师傅瞅见那戳在水缸边上的“刘大虎”,还以为他是嘴馋,想趁机偷吃他放在缸后案子上才做了一半的丸子,登时一铲子挥了过去。
“大虎,不许偷吃!”大师傅吹胡子瞪眼,话毕又觉着这么一帮人都堆在伙房里不妥,挥手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出了伙房的萧弘泽跟着众人简单地做了几组训练,待到正午开饭之时,又就势找了个闹肚子借口,脚底老油一抹,连跑带颠地溜出了大营。
“大虎这小子,打今儿见了桂花,那肚子就没安生过!”
兵士们嬉闹着目送着青年越跑越远,而后纷纷低头认真嗦起了面前的那碗小面。
萧弘泽出了大营便绕开了守卫,一路奔去了他与墨君漓先前约定好的地点,带人缩在林丛中的少年瞧见他轻轻抖了眉梢:“妥了?”
“妥了,药下在水里,伙房大师傅拿水和的面,这会子他们应当是连泻药带蒙汗药的一起吃下去了。”卸下了易容的青年郑重点头,“殿下,咱们几时过去?”
“等上一刻罢。”墨君漓举目望了眼头顶的晴日,抬指说了个轻描淡写,“正好你们也趁这会吃点东西垫垫、复查一下手里的火器和铅丸。”
“国公爷和慕姐姐那边,会在下午未正时分准点鸣鼓叫阵,骗温将军与白太师等人出兵,咱们要赶在那之前端掉扶离本营,押着温老将军和温副将他们上山——”
“今日,我们最少要拿下整个岘水防线。”
“喏!”抄着隧火铳的纨绔们齐齐立身嚎了个吼声震天。
少年听见那动静,脑仁无由来就是一阵胀痛——好在他们藏身的这个地方离着扶离帅营尚有一段距离,不然就这几个小兔崽子刚刚嚎的那两下子,非得给温家军震出来几个不可。
果然,他们还是太年轻呀。
墨君漓别着脑袋幽幽叹气,顺手给身边一吃干粮噎着的小纨绔递了袋水,一刻后一行人扛着火铳,大咧咧地踏进了扶离大营。
营中中了药的扶离兵士早在地上昏了个不省人事,不少人还在梦中演了一出出的“一泻千里”。
微妙的味道冲得纨绔们好一阵头昏脑涨,众人不由纷纷冲着某“罪魁祸首”投以幽怨的目光。
“看我干嘛?去帅营啊!”佯装无辜的少年眨着眼睛,伸手指了指营地正中的主帅居所,众人闻此哼唧着给掌中火器拉上了膛。
纨绔们端着隧火铳,猫腰快步包围了帅营,待耳力最好的墨君漓确认过温晋等人确乎就在屋内,方才在少年的指挥之下,猛地冲进去封锁了大帐。
彼时尚未用膳的温氏祖孙正在营中商量着这仗接下来该如何去打,下一息就听得一阵异动倏然响彻,帅营无端冲进来一群手拿铁棍的陌生青年。
温宴见此情状,下意识便欲摸起身侧长枪,不料不待他抓稳枪|杆,一颗斜飞而来的石子便骤然击上他的手腕、卸了他的力道。
长枪堕地震出“哐啷”一声巨响,把玩着两颗石子的少年应声步入帅帐,他瞧着那面色惊疑不定的温家祖孙笑盈盈地弯了眉眼,开口时声线兀自带着股气定神闲:“温老将军,温副将,晚辈劝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毕竟,这隧火铳的速度可比您手里的枪快。”少年道,话毕抬手拍了拍萧弘泽的肩膀。
后者意会,当即眯眼瞄准了温玉郎身后的铁甲扣动了扳机,铳声乍响,铅丸贴着男人的面颊带出灼人的热浪,四散崩飞的甲片又在他面上擦出了一道血线。
赤色淌过下颌时,温玉郎的心脏陡然空去一拍,良久后他抬臂擦拭去颊侧半干的腥气,墨色的瞳孔中缓缓浮现三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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