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公放心,这东西,晚辈自然是考虑过的。」白景真闻声微怔,随即敛着眉眼捧起了茶盏,唇边略略带了笑,螃蟹小说网
「小姐说过,一来,师道长虽经年收受着天家的供奉,身份却只是位玄门仙师,而非扶离国师,地位与作用同大国恩寺的方丈相去不远,并非正儿八经的朝廷中人。」m.qqxsnew
「是以,他没心思、更没理由直接插手前朝政事,即便是宣宁侯与路家搭上了他那条线,他所能做的,至多也不过是在路氏危急存亡之时,提点两句、再搭一把手,助他们渡过难关罢了。」
「否则,早在先帝决意扶立熙华公主为储君的时候,他就已经出手替路氏安排好后路了,又何必要冷眼看着路氏与摄政长公主相互僵持着拖到现在,还被人逼得狗急跳墙,走了私联大漠这么一步昏棋?」青年撂盏轻嗤。
「二来,先帝在位时,国中大多风调雨顺,师道长身为天家仙师,食着天家俸禄,却经年无甚功绩,朝野内外对他颇有微词之人,已然不在少数。」
「食禄者,若无未卜先知之能,便须得有力挽狂澜之力,当此关头,师道长当是盼望着扶离生出天灾人祸,更甚于万事太平顺遂,如若不然,哪里能显出他的能耐?」
——当然,依照慕三小姐的说法,师修齐巴不得天下大乱的根本原因,应该是他想趁乱盗窃天机天运、为自己谋福谋寿才对。
不过,此事说出来落到不懂行的人耳中,难免让人觉着有些危言耸听,加之他姑爷爷一向是敬鬼神而不信鬼神,他若把这玩意硬当成理由说予他听,他指定要抄着长枪大戟揍他的。
「换言之师道长与路氏的联盟本也只是为了一个「利」字,那位道长未必会在意什么天灾人祸、民心向背,他在意的,更多是能不能达成他的「愿」,得到他想得的「利」。」
白景真话毕,虚攥着拳头长长吐了口气,温晋听罢似笑非笑地微吊了眼角:「景真,听你这意思,仿佛师道长这个修行之人,所求所念,也与常人无甚异处嘛。」
「——这倒是令他听着不像是玄门仙长了。」
「姑公,修行之人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青年的嗓音平静,眼瞳波澜不惊,「再者,倘若师道长当真是那等无欲无求、一心济民的高洁之士,便不会收受天家的供奉,更不会与路家搭上关系。」
「——您说对吗?」
温老将军闻言不语,他只静静盯着端坐桌案后的青年看了许久,半晌猛地抚掌发出一阵朗笑:「好,好。」
「不错,景真,这才像些样子。」温晋满目欣慰地赞了白景真一句,片刻却又无端敛尽了面上的笑。
他垂了眼睫,低头注视起了掌心上的纹路,良久才压着嗓子,幽幽叹出一口:「另外……景真,你说的那个螃蟹小说网
「她就是妘儿与那混蛋玩意生的小女儿罢?」
「她……确实是小姑姑的女儿。」冷不防听见这话的白景真晃了神,他下意识蜷指抠了抠衣袖,再开口时嗓子眼像是被人灌满了铅,螃蟹小说网温老将军眸色微暗,抬手打断了青年的话,「这件事,我在当年就知道了。」
「张玹那混账东西,为了私心自作主张毒死了妘儿,她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实则……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我就在御书房与先帝议事——我早就知道了。」
「不过,她的下场大约也不会好到哪去——陛下向来容不下背主之人,之前那位殿下来扶离探望他时,他应当已经把张玹的各式物料,一齐送给殿下了罢?」
「毕竟,那位殿下若想要求得国公府的帮助,便少不得要与慕文敬打好关系。」「陛下把那些东西送给他,一则可顺理成章拉进他与那位殿下的关系,二则又可在替殿下铺路的同时,变相卖给慕氏乃至乾平帝王一个人情。」
温晋说着向后倚了倚:「慕文敬与乾平那位帝王的性子我多少清楚,虽说扶离与乾平一向不大对付,但纵然是先帝在此,也不得不赞他二人一句「贤君忠臣」。」
「——这点人情虽不算大,却也能结结实实地保住扶离百姓们一个百岁长安。」
「景真,这些,我都没猜错吧?」
白景真闻言微默。
「……姑公果然料事如神。」青年垂眼,「晚辈敬服。」
「这算什么料事如神。」温老将军勾唇轻哂,「马后炮,依照先帝的脾性猜的罢了。」
「那几个孩子们过得都还好吗?听你那会的意思,最小的那丫头,仿佛是跟那位殿下的关系颇为不错?」
「都好,一个继承了国公爷的衣钵,一个觅得了良人又官拜三品。」白景真下颌微收,螃蟹小说网温晋撇嘴,「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小丫头的眼神可是不太好,这样高的出身,看上谁不行,非要看上那来日奔着九五之位去的玩意,」温老将军恨恨扼腕,「来日帝王弄出个三宫六院……有她难受的时候。」
「这……姑公,七殿下不是寻常的皇子,慕三小姐也不是寻常的世家贵女。」白景真面容微扭,努力挣扎着去描述那两人相处时给他的感觉。
平心而论,他觉着凭慕惜辞的本事,墨君漓应该没想不开到要弄什么三宫六院,他那小表妹也不像是能容忍府中多出劳什子妾室的样子。
「他日您若能见着这俩人,便能明白晚辈的意思了——三小姐善医善谋,排兵布阵问卜占星无一不精,她的本事非常人能及;殿下亦是手段凌厉、底蕴非凡,并非那等需要靠后宫维持前朝平衡的君王。」
「晚辈想着,他们既能凑在一起,多半是已经商量好要如何处理这些问题了。」白景真言讫假咳一声,「而且……殿下看着好像是个耙耳朵。」
——还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怂」的那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