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陈公公递来的毛巾,默默的擦了擦手,一旦站在画案之前,我的脑中就浑然忘了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大殿之上的酒宴仍在继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宣隆皇和晶后的身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我,我凝重的捏起羊毫,想充分勾勒出晶后的美艳和飘逸,须得利用羊毫柔软圆润的特性。
闭上眼睛,晶后绝代的风姿顿时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若想完成一幅上佳的作品,笔性、笔势、笔意、笔趣、笔力、笔法是不可分割的,也是画者天赋与修养的体现,我在这方面的天份出众,画风深受恺之的影响,追求自然的意境和风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饱沾墨汁的羊毫,在宣纸行云流水般飞舞起来。
心中对晶后刚才的那些感悟毫无保留的倾泻在宣纸之上,仅仅一炷香的功夫,我便将肖像画完,却见画上肖像简直是惟妙惟肖,只是晶后的一双美目之中换成了慈和温柔的目光,身后背景也被我换成了开满鲜花的江南。
自从我开始绘画,岐王就心神不宁,后来干脆就来到我的画案旁,我用羊毫蘸着一点朱墨最后点在人像的嘴唇上,微笑道:“好了!”
岐王目光落在画像上,脸上的表情由吃惊转为狂喜:“好画!果然好画!”他激动的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九公主燕琳也好奇的来到画案前,本来她想趁机挖苦我几句,可是看到桌上栩栩如生的肖像,刚才想好的刻薄词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憋了半天方道:“没想到你这淫贼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我笑道:“若非九公主把百寿图烧掉,胤空也不敢在众人面前显露!”
燕琳愤怒的看了我一眼,我继续笑道:“九公主天姿国色,改日如有机会胤空愿描绘公主绝代风姿。”我之所以极为肉麻的拍她的马屁,主要是不想和这个变态公主继续对立下去,如果燕琳因为瑶如的事情而忌恨我,恐怕我以后在秦都的日子会很难熬。
燕琳不屑的看了看我:“让你这淫贼看着绘画,我岂不是要晦气终生。”这变态公主说话毫无遮拦,若是此话让晶后听到,只怕又要生气。
我留意到,从燕琳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原来的那种杀气,也许她知道是我将她从水中救起,消除了内心中的部分敌意。等到画面干透,岐王小心的拿起画作,有了上次百寿图的教训,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出什么纰漏。
想到燕琳还站在我的身后,我借着给岐王让路的机会向后撞去,我坚实的后背撞上了燕琳充满弹性的前胸,她痛得尖叫了一声,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刚才的撞击肯定撞到了她双乳的痛处,我心中暗暗高兴,表面上却装出浑然无事的样子:“公主殿下!胤空并不知道你站在后面!”
燕琳咬着下唇,她也觉着我并不是故意,满腔怒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发泄。岐王生恐她闹出事端,劝慰道:“九妹!你随我去母后那里献画!”
晶后接过岐王奉上的画卷,凤目顿时变得明亮起来,荡漾着激动的神采。我静静的站在人群中,远远关注着晶后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晶后轻声赞道:“好画!”美目中竟是有些湿润了,她向岐王道:“这是哀家今日所收到最好的一份礼物!”
岐王欣喜万分,恭恭敬敬道:“孩儿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晶后微笑道:“难得你有这片孝心,为娘心领了!”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那幅肖像上,久久不忍离开:“元宗,你把画师叫上来!”
“是!”岐王转身向我招了招手,我的内心一阵狂跳,处心积虑谋划的时刻终于到来,我竭力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向晶后走去。
经过太子燕元籍身边的时候,他一双阴冷的眼眸向我望来,我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
“康国三十一皇子胤空叩见皇后!祝皇上和皇后娘娘千秋万载。”我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我虽然是大秦的阶下之囚,可是我康国皇子的身份仍在,礼节上不必跪拜晶后。
宣隆皇和晶后都是吃了一惊,他们都没有想到眼前的画师竟然是康国的皇子。
宣隆皇的表情十分漠然,他好像对我这个敌国质子并没有任何的好感。晶后笑道:“我当是谁有如此妙手,竟然是平王殿下!”
我适时的说道:“胤空不敢当!”
晶后淡然一笑,纤手指向那画像道:“你仅仅见过哀家一眼,就能在短时间内画的如此神似,的确有过人之能,不知平王师从何人?”
我恭敬答道:“胤空自小在宫中随恺之大师习画,这点丹青之技都是得自他的传授!”
晶后点了点头:“怪不得,恺之大师乃是一代巨匠,我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未曾得到他的墨宝,今日有你这个做徒儿的为我画像也算是得偿夙愿。”
她转向身边太监道:“赐平王三千金!”
我慌忙深深一辑道:“谢皇后娘娘!”
晶后笑道:“不必如此拘礼,你的姑母是我的嫂嫂,说起来你还应该称我一声姑姑呢!”我慌忙跪了下来:“侄儿胤空拜见姑姑!”这次是行姑侄之礼自然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晶后笑道:“你起来吧,我早就听说康国要派来一位皇子,可是一直没有听到抵达秦都的消息。”
宣隆皇道:“朕也不知道此事!”他日理万机自然顾不上这种小事,可是说话间目光总是显得有些呆滞,右手也不停的抖动。
晶后从宣隆皇的话中敏锐的把握到了什么,凤目转向左二席的太子燕元籍,暗藏机峰的说道:“这件事想来太子应该知道的。”
我心中一沉,晶后显然是想借题发挥,利用我来秦之事大做文章,这样岂不是把我置于她和燕元籍之间争斗的风口浪尖之上?
燕元籍慌忙出列道:“父皇!皇后!孩儿安顿好平王之后一直都忙于政事,忘了禀报还请见谅!”我留意到,他并不称呼晶后为母后,民间所传他和晶后之间素有仇隙的事情果然属实。
宣隆皇正欲说话,却被晶后抢先道:“元籍身兼水军都督之职,百忙之中不忘为父皇解忧,果真是忧国忧民,难怪圣上现在已经清闲自在了许多!”她这句话分明是当众指责燕元籍欲揽朝政。
燕元籍双目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可是当着宣隆皇的面前他也不敢发作。他笑道:“为父皇解忧原是做孩儿的本分!”
晶后甜甜笑道:“难怪你父皇经常夸起你,在这十几名子女中唯有你最懂得他的心思。”她妙目在其他皇子脸上一一扫过:“你们这些孩子以后要多学学你们的皇兄,无论该管的还是不该管的事情都要去管一管!”她这句话无异于当众给了太子燕元籍一个耳光。
燕元籍再也抑制不住怒色,冷冷盯住晶后道:“皇后似乎在斥责元籍多事?”
晶后冷笑道:“太子言重了,你是今日的太子也是明日的秦皇,我何德何能敢斥责你呢?”
我也没有想到晶后居然在宣隆皇和众臣的面前毫无顾忌,和太子唇枪舌剑的对峙起来。
宣隆皇燕渊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面孔涨的通红,他的腰背紧紧的躬起,晶后慌忙拍打着他的背脊,大声道:“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