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上原籍河北,几代人均承正统的“文盗”,已从事倒斗多年,后来迁到云南,我爷爷便在龙山插了香。龙山本已没落多年,爷爷入伙之时已快要解散。那时我们家初来乍到,首要之事便是要站稳脚跟,好不容易投靠了龙山,岂能坐视其亡?
爷爷名为龙蒿,在当时乃是上山搏虎,下海擒龙的人物,生得五大三粗,却又心思细腻。下定决心复兴龙山后,便苦心钻研了几年,将南北两派的倒斗技术结为一体,以文盗的阴阳之术配合武盗的奇淫巧计,几年下来果真倒了许多“龙楼宝殿”,聚了一批忠肝义胆的好汉。
然而爷爷始终是外乡人,复兴龙山的功劳虽大,但也不能做正主,只得了个二当家“传号山”的山名,后来行里人便以“龙山二爷”相称。
龙山二爷手下有三名得力干将,分别为“水上飞”杨洛,“一把刀”刘天河,以及“神算子”毛三斗。这三人在道上均是心狠手辣之辈,可谓是凶名昭着,二爷多次苦劝三人,行走江湖当以仁义为本,不可乱生事端,然而三人本性难改,后来毛三斗因一时与人斗气而将人害了个半残。
二爷得知此事之后大怒,恨其不听劝告,自知三名手下都是因为跟在自己门下,所以傲气横生,不知收敛,早晚要死于非命。只有失去了自己这个靠山,方能长存。于是他便首先将最爱惹事的手下“神算子”毛三斗逐出了龙门“传号山”。
毛三斗原本还对二爷将他赶出龙门心怀恨意,但后来听说二爷的其余两名手下均因命案事发而入狱,吃了“花生米”,这才明白了二爷的用心良苦,本想再回到二爷门下,表其悔改之意,但二爷却再也不愿见他。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跟二爷没关系了,但有一次二爷却主动找上了他。二爷说如今龙山小人当道,欲陷他于不义,恐怕龙山大限已到,自己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独生子龙豪。
龙豪便是我爹,当年我爹年方二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二爷担心自己不在之后,我爹难免要毁在年轻气盛之下,他阅历尚浅,即便继承了二爷“传号山”的位子,待龙山分裂之后,必然也将败在仇家手上。
唯有手段狠辣,暗怀心机的毛三斗再次投效“传号山”,方能帮助龙豪避过此难,稳固龙家的根基。否则,云南今后对龙家来说,也将不是长久之地了。
毛三斗当年时常给二爷惹麻烦,后来更是惹得二爷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山门,却没想到多年过去,二爷最信任,同时最仰仗的人依然是他,他深感二爷大恩,当即跪下磕头,发了毒誓,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要保得龙家根基。
于是过了不久,龙山果然分裂,各山门间相互明争暗斗,二爷最终遭小人暗算,死于非命。不仅如此,龙豪也多次身陷险境,好在毛三斗韬光养晦多年,复出之后果真不是一般人物,帮助龙豪成功剷除了异己,并且从混乱的龙山中脱离出来,带着“传号山”的十几个忠实部下自立为门,稳住了龙家的根基。
待“传号山”巩固后,毛三斗也已经心力交瘁,再加上年岁已高,便恳请龙豪将他再次逐出山门,从此退隐,感怀着二爷终老于乡,再不过问世事。
龙豪虽然不舍,但毛三斗的心意已决,又是自己的叔父辈,所以他只能遵从,将毛三斗再次逐出“传号山”,让他了无牵挂,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完余生。
我和油子听完毛三斗的叙述,顿时又惊又奇,我爹从小就开始教我习武,并且要求非常严格,在我九岁时他去世了,临走前将我託付给刘叔,并留下一本《望风觅龙术》和一柄“崑崙钩”,均是倒斗之物,我只知道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却从未听他说过往事,也许是因为那时候我还小。
油子则只知晓毛三斗乃龙山二爷旧部,被我爹逐出山门,却不知其中还有这等秘事,我们二人此刻唯有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毛三斗兀自嘆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我,说:“既然是故人之后,我当拜见。”
说罢他便朝我拱拱手,我不知所措,心道这多半是旧时的礼数,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抱拳相举,他此刻明显热情了许多,又问我:“小二爷最近可好?”
我知道他是问我爹,就假意笑着点头,心知他这把岁数了,也没必要再把我爹的事情告诉他,以免他会认为这是他离开“传号山”才造成的,只能徒增痛苦,就转移了话题,说:“毛老,既然不是外人,还恕我冒昧,跟您问一下‘血燕’的下落。”
毛三斗再次面露难色,油子知道他的担忧,就补充道:“您老放心,我们对‘血燕’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跟他在一起那帮人的下落。”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而且今天的话从您嘴巴里出来,从我们俩耳朵里进去,绝不会告诉旁人。”
毛三斗这才说道:“也罢。唉,我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贪财这点我不苟同,我们兄弟俩小的时候当跳墙佛爷(小偷),飞檐走壁,虽然穷困潦倒,但那些日子是何等地快活。只可惜后来,他的欲望越来越盛,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我才跟他分道扬镳。不过这些年来,他倒仍是很尊敬我这个师兄,也时常来看我,他最近做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那‘黑纽扣’绝不是省油的灯,我曾多次劝他小心,没想到还是被这伙人利用了。现在道上扬言要杀他,我最近也便深居简出,很少同他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