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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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淡去,天光愈盛,荒山上的寂照庵已经远去。陆奺辞与江堇连夜赶路,出了京城地界,一路向南。此时在一处茶棚歇脚,二里斜外是襄城城门。

两文铜钱一碗的大叶茶喝着苦涩。陆奺辞默默放下,抬眼望了眼前的人,略带迟疑开口:“江沉影,舒王旧案非同小可,你只是受故人之托吗?”

这一路上她一直想问。

她和殷三娘因此案沦落至此,不惜再度犯险,不顾安危,求得是一个真相,为得是洗清冤屈。

哪怕付出生命代价,也要继续查下去。

可他是为何呢?区区故人之托,犯得着搭上性命吗?

江堇单薄的眼皮一掀,定定看着她:“若我亦是此案的遗孤呢?”

遗孤?

当年舒王伙同裴主帅通敌,旗下受牵连者甚多,保不齐他是哪个被害者的后人。这样倒对得上他如此执着地查下去。

死得冤枉,死后遭人非议。谁不想还长眠于地的亲人清白名声呢?

他的眼眸太过深邃,像是压抑着沉痛,在看向她时,才外泄丝丝情绪。陆奺辞看得出神,她能理解,因为她也是如此。

恰在此时,草棚外一声高喝:“城门开了!” 两人之间奇异的氛围被打断。

江堇率先移开目光,低声说:“走吧。”

门口的守兵挨个查路引,盘问的仔细。有几个回答的稍慢些、磕巴些,便被支使到一旁,几个士兵粗鲁的翻弄着行装。

排队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个个神情紧张,生怕自己被拦下。有一人小声嘀咕:“今日怎这么严?”

后边有人压着音说:“城里几家接连失窃,有一家丢了镇家之宝,连着一月都抓住人,这才查得紧。”

有人讥诮:“查我们有什么用?若真是大盗,岂会被轻易盘问出来。”

膀大腰圆的守兵虎目扫过去,众人顿时噤声,低下头去。

快到陆奺辞了,她有些紧张。

江堇附在她耳边:“放轻松。”

前面的人放进去了,江堇掏出路引奉上,守兵略微扫过,粗着嗓子例行盘问:“从京城来的,来襄城作甚?”

“我和妹妹回扬州老家,来襄城搭船。”

“为何带着帷帽?掀开看看!”

陆奺辞轻咳几声,柔声道:“民女这几日染了风寒,才带着帷帽。” 说着,她撩起纱幔,露出一张清瘦小脸。五官虽生得秀气,奈何面色过于蜡黄,拖拽了容色。

守兵丢回路引。这两人看着就不像穷凶极恶之徒,哥哥生得清俊,妹妹带着帷帽,身姿柔弱。大手一挥,放行二人。

陆奺辞和江堇一进城,先是找了家客栈落脚。待睡饱吃足后,才向掌柜的打听,去码头买了两张回扬州的船票,翌日一早出发。

水路比之陆路,节约半月时间。

这一日下来,陆奺辞都是强撑着。这两日,江堇带着她驰马狂奔,她的大腿内侧多有磨破。为了不耽误,她都强忍下来。

此时的他们沿着街道走回客栈。陆奺辞的步伐愈发缓慢,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时间又赶,她都无法顾及伤口,以致稍有愈合又崩开,如此反反复复。

江堇忽然停住,转身,弯腰打横将她抱起。陆奺辞吓得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这是在街上,陆奺辞左右看看,好在天色已弯,暮色初笼,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

不过她羞得脸蛋通红,抹得那层染料也遮不住。

“对不起,我早该察觉到,是我不对。” 江堇温柔的声音自她顶上传来。陆奺辞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

回了客栈,江堇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转身就离开了。

陆奺辞只当他有事要办,朝小二要了热水,准备在屋里洗净这几日的疲乏。

脱衣裳的时候,免不了撕扯到伤口。今日奔波,伤口浸了血,与布料粘连在一块。陆奺辞闭眼狠心一扯,连皮扯下来,不由咬牙斯斯几声。

她取了干净的巾帕,蘸水清洗完伤口,才慢慢淌进水里,直到全身泡在水下。初时微弱疼痛不适,过一会便适应了,暖洋洋的温水包裹着,卸掉疲惫。

陆奺辞抛开思绪,微闭着眼,沉浸在其中。忽然,屋门被推开,素色屏风上显出一道模糊身影。

“谁?” 陆奺辞猛地睁眼。

“阿辞,是我。” 江堇话音刚落,似是瞥见屏风后烟雾缭绕,顿时转过身,结结巴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来是给你送药的。”

陆奺辞慢悠悠靠回桶璧边,不紧不慢说:“今日说了两次对不起,你这样唐突,每一次都可以用对不起搪塞吗?”

江堇噎住,俊脸渐渐浮现不自然的红色,与这几日雷厉风行形成对比。他支支吾吾半天都未蹦出一个字,就是没走。

陆奺辞淡去戏谑之色。虽然不再似先前哄着这人,但不知为何,忍不住出言挑逗。她有些喜欢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

哗啦啦的水声让人浮想联翩,江堇老实的盯着地面,直到带着芬香的娇躯靠近。

“你留在这,是要替我上药吗?” 陆奺辞把玩着药瓶,离他更近了些。

她的声音很柔婉,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如春风吹过他的心间。

江堇血液似倒流一般,脸红得如煮熟的鸭子,僵硬地愣在原地。他心里懊恼,陆奺辞这招用了多少次了,每一次他都是这样。不行,这次不能再像之前那般。

于是他强撑着转身,对上陆奺辞水润的眸,正经说:“上药不合适,我替你......” 他瞥见她湿漉漉的头发,“擦头发吧。”

说完,他火急火燎地找了张白帕,拉着她坐下,仔细地替她擦头发。陆奺辞瞅他一眼,俊脸依旧通红,不过手里的动作没落下,时不时偷瞟她几眼。

呀,这人进步了。

翌日一早,江堇和陆奺辞登了船。因着落魄身份的限制,他们买的是普通客房。在第二层,挨着的两间屋,只一张小床,一桌一椅,简单得紧。

她和江堇放好行李,便打算在船上四处走走。本次总共十天,顺着襄江而下,直到扬州码头。

才至船头,站在甲板上,江风拂面而来,她和江堇肩并着肩,望着两侧延绵山峦。

身后却传来争吵。

年轻嚣张的男子:“你放屁!老子才不赔!你这是假画!”

年迈焦灼的老人:“你弄坏了画!你不能不赔!”

年轻男声再次呛道:“我呸!叫我赔三千两!痴人说梦话!”

老人哎呦一声,上前就去扯那人衣角,那年轻男子岂能如愿,满脸暴戾,推推搡搡间,老人被推到在地。

“杀人啦!杀人啦!”

陆奺辞和江堇转转身朝那边看去。孱弱的老人倒在地上,怀里抱着画卷,不断哀嚎,年轻华服男子一脸不耐,几个厮役怒目而瞪。

“大家伙来评评理呀!他毁了我家祖传的画,不愿赔钱也就罢了,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打人!我老了,命没了就没了,我可怜的孙女可怎么办哟!”

老人说的凄惨,额头磕碰出了血,一女孩猛地推开人群,上前扑上去,“爷爷!爷爷!雨儿不能没有您。”

弱势的老人,小孩的哭声,渲染的氛围让周围人纷纷用责怪的目光看向华服年轻男子。那男子登时气得脸黑脖子红,扯着袖子大骂:“老头你说什么呢!我不过上手摸了一下,哪那么容易撕开!况且你那副画明明就是假的!叫我赔三千两!你当我傻啊!”

周遭人见他没有丝毫歉意,反而破口大骂,眼神愈发不善,大多窃窃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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