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宫宴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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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笼,宫里各殿灯火通透,乍一眼望过去,犹胜过天上明月繁星之光。

江堇不紧不慢地走进含凉殿,左右张望下,寻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大抵宫里放心不下他,时不时要让他显于人前,露个脸儿,以此探虚实。

然而七年过去,宫里的人却愈发松懈,想来他一个病秧子,翻不出什么花样。这才给了江堇漏洞可钻,谁能料到传闻中足不出户,先天之病缠身的镇北王世子,会是潜伏在上京城里,秦党一心捉拿的叛国逃犯呢。

江堇端起茶吃了一口,垂首的时候嘴边溢出一抹冷笑,余光瞥见秦尚书正笑着与崔珣寒暄。

觥筹交错间,在场的人都带着严丝合缝的面具,你来我往的攀着交情、拍着马屁,见不着一丝真实表情,倒胜过他脸上的真面具。

“皇上驾到——”

尖细的嗓音打破殿内的喧嚣,交谈声戛然而止,明晃晃跪了一地人。

江堇落在后面,靠着正门口,但见明黄的龙袍衣角自他眼前拂过,紧随其后的是一袭绯红色曳地宫装。他将头埋的更低,掩住眸底涌动的幽深。

“众卿平身。” 皇帝温和的声音一出,众人稀稀疏疏地起了身,坐回了位置。

皇帝萧述四十出头,蓄着短须,明明是儒雅的五官,却无形散发着威严气息。他的身旁则坐着一位长相妖艳的女子,蛾眉宛转,眼尾微挑,檀唇点珠,自是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再因之多年代掌风印、身在高位,养出几分雍容端庄。

群臣多有诟病辰妃的出身,以及弹劾辰妃独占恩宠,不懂规矩,插手朝中之事,却抵不过皇帝明显的偏爱。久而久之,群臣渐渐也习惯了这位辰妃的做派。

传闻皇帝萧述最是温润和煦的一个人,尝尝被辰妃左右意见。

江堇淡淡地收回目光,一盏接一盏的热茶喝下去。陈最小声提醒:“世子,少喝点,饮多了当心睡不着。”

江堇搁下茶盏,冷眼旁观了一会,终觉得无趣,寻了个间隙默默溜了出去。

他实在不喜这种氛围。

含凉殿就在太液池畔,江堇沿着池边踱步而行,在靠近密林的一处停了脚步,撩袍坐在一块干净的假石上,盘算着等宫宴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再回去。

陈最提着明灯,默不作声地立在一侧,即便周围没有人,在这森然的皇宫里,他最好扮演好一名合格的侍从。

池对岸灯火盎然,长歌袖舞,时不时传出哄堂的笑声,人世间的热闹不过如此。

江堇却在这时想起了陆奺辞,他的眼眸陡然柔和,想到此后即将去的江南一行,唇角不由牵起浅笑。

她的计划进行的顺利吗?

陈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戏耍的话到了喉咙处,忽地止住,神色一变,垂首低眉地站直了身子。

江堇也收起了笑意。

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却还是默不作声地没动。病弱的世子是察觉不到的。

脚步声愈发近了,直到不到一尺,江堇才有气无力地转头去看,来人确是崔珣。

江堇讶异:“崔,崔大人?”

镇北王世子和崔珣素来没有交集,而沧海观的江沉影却是撞见过他和陆奺辞。那不舒服的感觉突兀地萦绕在心间,他觉得崔珣很碍眼。

不过嘛,这崔珣往后没有机会接近陆奺辞了。

崔珣似是吃醉了酒,由一厮役搀扶着:“世子殿下?崔某见过世子。” 说着,他行了礼,摇摇晃晃地又往前走了几步。

江堇眉心一跳:“崔大人怎会来此处?”

崔珣温和一笑:“吃多了酒,出来吹吹风,醒醒酒。世子怎么在此?”

江堇佯装重咳几声,险些没将五脏六腑吐出来:“本世子气闷,出来透透气。” 话锋一转,客气地恭贺道:“听闻崔大人好事将近,即将迎娶永安郡主,本世子先行恭贺,届时再备上厚礼,以贺大人新婚。”

他的语气听着是恭贺,委实有一股偷着乐的庆幸。

崔珣眼一沉:“谢过世子殿下。” 他顿了下,道:“世子瞧着有些眼熟,和崔某前些日子在街头碰见的一江湖游侠甚是相似......”

江堇吃惊:“江湖游侠?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之多......” 他倏忽露出苦笑,“本世子打从出生起便药石不断,鲜少出门。最是羡慕有一副健康身体的人...哎,若有与我相似之人仗剑天涯,也算圆了梦......”

崔珣白玉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痕,显然没料到江堇会如此回话。他很快安慰了句:“世子是有福之人,自有那么一天。”

江堇皮笑肉不笑:“承蒙崔大人吉言......咳咳咳......本世子差不多解闷了,先回去了......”

陈最眼见地扶住一脸病容的江堇,不急不缓地从崔珣身侧走过。宫灯掠过他的袍衫,撞出一色光亮,很快随着二人远去,阴影再次拢伏上来,崔珣漆黑的眸子暗沉沉地,不见半分醉意。

“他好像发现了......” 江堇压低声音,听出几分沉重。

陈最慌了神:“发现什么?难道看出你是装的?”

江堇摇摇头:“应该是。”

“干脆做掉他!” 陈最一发狠,横手在脖子处比划下。

“现在不行......” 江堇眉眼微松,目露惑色,“他方才一番话是试探,只是我没有感受到敌意......”

如果想要害他,直接去秦尚书那揭发他更为省事,了当。

崔珣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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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陆奺辞头戴帷帽,坐上一辆马车,和岁忧一同前往荒山的寂照寺。

她们走得早,辰时一刻,便已到了寂照庵前。陆奺辞下了马车,岁忧背着包袱跟着跳下来,看清眼前的庵堂,嘴角一撇,“姑娘,这也太破了......”

庵堂不大,沿着落漆的墙张了一圈野草,门前也没个正式的牌匾,只用黑墨粗粗写了“寂照庵”,横在土色的门扉上。说是门扉高估了,左半边磕缺了一角,右半边短了一截。

难怪教坊里的姑娘们,提起寂照庵,皆是一副晦气、害怕模样。来了这里,与等死无异。

岁忧扣门半晌,也没人开门。陆奺辞微蹲下,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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