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老太太和侯爷认定谢家族业已尽失之际发生的转变。”
彭公公用一种玩味十足的表情回话,“有不知死活者居然跑到御前胡言乱语,诬陷老将军暗通外敌且图谋反叛,并擅自递送所谓证物信件企图加罪谢氏一族。然而英明如圣上,一目了然识破谎言。尤其可笑之处在于那些所谓的密信背后竟然隐藏着谢家族尤其是眼前这位小姐对于朝廷无比忠贞之心。”
此时此刻,陆鸣猛然转向一脸茫然的宋绾绾投去了疑惑目光……
陆知鸢悄悄躲在人群之中,指尖紧张不安地撕扯着裙摆边缘。
事实上,宋绾绾对这桩内幕确确实实毫无所知。
因为这封书信并非普通文书而是由她们母女共同精心炮制,再通过陆鸣呈献上去的一份假证据,意图揭露谢氏家族表面上打着皇家名义行事实则是在私下里替民众解决实际困难的故事。
彭公公继续说道:“谢昭云不仅拒绝接受陛下的嘉奖,更是恳求能够赐予一封允许二人分离之谕令。起初陛下并不想应允这一请求,奈何陆侯行事过于极端,逼得谢小姐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忍辱负重最终不堪重负……”
这时候,陆鸣才恍然大悟,原来谢昭云是真的要和自己和离,并不是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只是在闹小性子或是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谢昭云时,发现她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
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像昔日那般装扮成侯府主母的样子,而是换上了更加随性的女子装束。
此时此刻,她手持圣旨,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就像他们初遇那天,她骑着枣红马望着他时的模样一样耀眼夺目。
心跳骤然加速,陆鸣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胸口,这才惊觉,自己对谢昭云竟有了难以割舍的情愫。
面对这般变故,陆老太太万万没有预料到会发展至如此境地,谢昭云竟然直接上达天听请求解除婚约。
惊慌之下,她急忙走向了谢昭云面前,嘴唇微微颤动着说道:“都是为娘考虑不周,我以为你同鸣儿间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才让鸣儿说出那休妻之词。其实那不过是句玩笑话,目的也只是想吓吓你罢了。鸣儿心里还是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温柔贤淑……
你怎么就能把这事弄得这样严重呢?”
闻言,谢昭云轻轻抽出手,拉开了与陆老太太的距离,淡淡答道:“先说好要离婚再谈什么休书问题?既然侯爷都已经把宋绾绾母子二人接进府中了,现在反倒说什么只是小小争执?想要通过讨我欢心从而让我回到从前那种状态?”
“莫非老太太真当我还愿意继续做回当初那个毫无头脑的人吗?任由嫁妆被你们这群忘恩负义之人挥霍一空!”
“注意你的措辞!”
陆侯爷厉声警告。
对此挑衅,谢昭云从容应对,“我觉得我说得并无不当之处。”
接着便当着彭公公面展开了那份长长的嫁妆清单,“既然你们觊觎的是这份财富,那我就让你亲眼见证这些年来,为了这个所谓的家族,到底消耗掉了多少原本属于我的珍贵财物。”
只见那份足足五米长的账单上罗列了许多项目开销。
有被陆老太太用来打点关系、维持社交场合颜面。
也有陆鸣本人利用来收买人心的部分。
甚至还有因弥补侯府财务亏空而不得不变现卖掉的一些珍稀物品。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所有来自谢家陪嫁过来的名贵药材,早已悉数入了陆老太太口腹之中。
这张纸条上清晰标注了每一笔资金的具体使用时间以及受益人身份等信息,堪称详细。
“记得在明德元年夏天,老家遭遇洪灾时,那些无家可归的村民曾来到您这儿恳求救助。那时候正是靠了我的私房钱帮助重建家园啊。整整一百二十八户人家,共计支出了十万八千六百四十二两白银。可是最终受到赞颂的却是老太太和侯爷。而遭受埋怨指责的人却是我!”
这一切,陆鸣怎能轻易忘记。
那年夏季暴雨来袭,家乡几乎成为一片汪洋。
当时身为村长老乡亲携家人跋山涉水前往京师寻求救济。
陆老太太出于面子考量立即答应施以援手。
但灾后复原工作远比想象中复杂艰难得多。
它不仅要求充足的资金投入,在调配人力资源方面同样不可或缺。
更别提后续还需要解决各种安置问题。
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池,都将引来外界负面评价。
母亲把这个重任交给了谢昭云,她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备好银两、粮食、雇工和马匹,跟着老村长一同回到了故乡。
在这片被灾祸侵扰的土地上,谢昭云亲力亲为,不仅帮助乡邻们重建了家园,还购买了各种家禽和牲畜,为他们解决了生计之难。
几个月下来,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黝黑,身姿也因劳累而更加纤瘦,然而她的名声却因为这件事蒙上了一层阴霾。
为何如此?
原因在于一些人认为谢昭云在物资分配上存在不公平现象,有人得到了相对较好的资源,而另一些人却未能享受到同等的好事。
这些不满的人总是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却从不自省其因。
“既然决定已定,过去的恩怨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陆鸣低下头说道:“礼单上的财物也是你自行选择接收下来的,既然如此,何必再去怨怪他人。”
“侯爷所言极是。”
谢昭云转而面向彭公公,“如今我不再属于侯府之人,不敢邀公公入内品茗,待他日若有机缘,请务必至将军府上一叙,共赏蓝浅那高超的手艺。”
“遵命!”
彭公公开心地应道:“陛下之所以迟迟未下达旨意,一则恐怕姑娘日后有所遗憾,二则亦需告知谢老将军,免得令老将军担心。今日回将军府是否合适?需要老朽派人助你吗?”
谢昭云拱手行礼,“深感陛下及公公之厚爱!搬家琐事实在不敢劳驾公公大驾,我自有两位兄长相助。”
“搬个家罢了,怎么敢麻烦谢老爷与大人亲自操劳呢。”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程都尉正带领着他的一帮兄弟走进大门:“未及通报便贸然造访,还请老太太和侯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