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轻拍嬷嬷的手,眼神复杂:“谢昭云虽好,却只能给侯府增添一个药罐子。如果她能识大体,主动为鸣儿纳妾,哪还会有宋绾绾的插足之地?你以为我喜欢鸣儿出自那个女人吗?实在是无奈之举啊!都是谢昭云不够争气,既拴不住鸣儿的心,又不能生个男丁继承家业。”
“老夫人言之有理,不过现在……”嬷嬷欲言又止。
“还得依靠谢昭云。”
陆老夫人又是一声长叹:“你去把鸣儿叫来,再这样下去,侯府怕是要毁在他手里了。”
此时,前院内,宫中派来的吴嬷嬷正手执戒尺,一丝不苟地教导礼仪。
陆南汐站立于前,表面上毕恭毕敬,实际上却心存不屑,在吴嬷嬷演示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往日只觉得陆南汐嘴甜,善于讨好老夫人,今日远远观察,才发现她与自家小姐之间的差距,绝非表面功夫所能填补。
有些气质,是由内而外,无法伪装。
“陆姑娘,老身刚才讲解的要点,可都记下了?若是记得清楚,便试着做一遍吧。”
陆南汐身体僵硬,极不情愿地走了一圈,她的态度惹得不单是宫中的吴嬷嬷皱眉,就连常年伴随老夫人身边的老仆都流露出不满。
吴嬷嬷随即以戒尺指点:“头要抬高,指的是整个头部,可不是光抬起下巴。”
“下巴收好,看看你那下巴翘到哪儿去了。”
“手要抬高一点,放松,自然地交叠在一起。你在干什么?肚子疼,急着找厕所吗?”
“步伐小些,注意裙摆的摆动!小步不是让你去踩蚂蚁。”
“够了,你分明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找茬。”
随着戒尺重重落在小腿上,陆南汐终于爆发,一把夺过戒尺扔在地上:“皇后是让你来教导我的,不是来鸡蛋里挑骨头的。你这老家伙,教不了就赶紧滚吧。”
正当此时,陆知鸢揣着叶凡赠送的桂花糖凑热闹而来,刚踏入院子,便撞上了陆南汐那句“老家伙”。
她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对着陆南汐斥责:“姐姐说话注意分寸!”
陆南汐正怒火中烧,一听陆知鸢开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回应:“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装?姐姐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陆知鸢故作无辜。
陆南汐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哼道:“那老家伙一来就往你院子里钻,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这样对我,还不是因为你在背后捣鬼。”
陆知鸢揉了揉额头,刚才吃糖带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她努力平复情绪,问道:“姐姐可知这位嬷嬷是谁?她是皇后的亲戚,姜家的人,宫里除了太子殿下,哪个皇子公主不是她调教出来的。姐姐能得吴嬷嬷亲自教导,实属难得。”
“难得?既然是难得的机会,那就转给你好了。”
陆南汐拾起戒尺,挽起袖子,露出一道鲜红的戒尺痕迹:“她敢这样对待皇子公主吗?不敢!只敢欺负我。为什么?就因为我娘病重,因为我无人撑腰,因为我不是正牌的平阳侯府千金!”
“姑娘怕是有所误解。”
吴嬷嬷面色不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动摇的威严:“在教导皇子女嗣时,老身所用的戒尺远比这更为坚固、更为修长。不仅陛下与皇后深信老身的教诲,更是因为皇子公主的身份要求她必须无条件遵循礼法,不容许有半分差池。而姑娘身为贵妾,身份本就不同,老身已算是格外宽宏大量。若是换做他人,单凭那句‘老东西’,足以令其承受三十记响亮的耳光。”
“耳光?区区一个皇后身边的犬吠之徒,竟也敢对本小姐动手!”
话音未落,她的右侧脸颊便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一巴掌并非出自吴嬷嬷之手,而是雨棠猛然挥出。
“我家小姐早有训示,言行需谨慎!”
雨棠轻轻抖了抖手腕,眼神冷厉:“看来姑娘的记忆力着实堪忧,享受着侯府的供养,依仗着侯府的荣耀,却不思回报,反倒是四处给侯府添堵。这一掌,便是要让你知晓何为言多必失。”
紧接着,又一巴掌落下,这次是陆南汐的左侧脸颊,两侧脸颊立时肿胀起来,仿佛涂上了两团鲜明的胭脂。
陆南汐捂着灼热的脸,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剜向陆知鸢。
“你这心机深沉的小病猫,先是唆使老家伙欺凌于我,再指使你的丫鬟动手,当真以为我陆南汐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不成?”
她愤恨欲伸出手去扯陆知鸢,手臂刚一伸出,便被吴嬷嬷迅速而有力地握住,随着“咔嚓”一响,手腕应声而断。
“陆姑娘,真是让老身大开眼界。一个养女,竟敢对嫡女如此无礼,举止粗鄙,出言不逊。”
吴嬷嬷冷酷地拗着陆南汐的手腕,疼痛使得她尖叫连连,“老身自皇宫走出,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如姑娘这般的无礼之行。”
陆南汐在吴嬷嬷严厉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畏缩,尽管痛楚难忍,也不敢再多言。
而陆鸣,由于宿醉尚未完全清醒,既没有返回主院休憩,也没有寻找宋绾绾。
当他被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寻获时,正蜷缩在被褥中,喃喃自语:“我陆鸣,绝不允许任何人的轻视。”
嬷嬷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她亲眼见证了陆鸣的成长,内心犹如一面明镜,清楚地知晓他虽样貌出众,实则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
学问平平,武艺泛泛,既不懂得笼络人心,更不用说经营家族的商业。
若他有一技之长,老侯爷也无需煞费苦心为他安排一场有助于巩固地位的贵族联姻,陆老夫人自然也就不会狠心拆散他与宋绾绾的姻缘。
遗憾的是,傲慢常常伴随着自大,他依赖着谢家的庇护,却幻想摆脱这份束缚。
他既需要夫人料理侯府事宜,维护他的颜面,又生怕外界非议,认为他的一切都是依仗夫人所得。
至于宋绾绾,他对她的感情恐怕并不深厚。
若真是情深似海,又怎会忍心让她满身伤痕地独守怡景院,而自己在外游荡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