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人杰道:“我想请二位绕道逃往贵州省境再说,由这儿翻过雪峰山,就可到达与贵州接界的会同县境,也就算暂时逃出虎口了。”
刘子奇问道:“翻越这座雪锋山,须要多少时间?”
王人杰苦笑道:“这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但我估计,可以通过,不过,山势险峻,天气又坏,很可能得一个对时,才能翻越过去。刘子奇道:“多费点时间,倒不要紧,只要能脱险就行了,至于天气,我倒希望它更坏一点,最好使降下的雪花,能立刻掩埋我们的足迹。”
王人杰笑了笑道:“足迹倒不要紧,因为我们的鞋子是倒穿着的。”
刘子奇扭头说道:“王老爷,贵州省境,也是西门锐的势力范围,可不一定会安全。”
王人杰道:“不一定会安全,但却可暂时逃出虎口,因为,西门锐的部署,着重于通往武冈的官道上,不会想到我们走这条没人走的绝路,所以,只要能到达贵州省境,就算是暂时脱离虎口了。”
刘子奇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就好了。”
王人杰忽然岔开话题道:“刘大侠对于赶尸这一行,也懂得?”
刘子奇点点头道:“不错,而且,我的道行还高于那四个赶尸的,否则,方才我就没法混进赶尸的行列中。”
王人杰说道:“这是说,刘大侠是以高于他们的法术,对他们制住之后,再混进那尸体行列中去的了。”
谈话之间,三人已进入雪锋山的千峰万壑之中。
风更急,雪更紧,山势也更险峻。
沉沉夜色中,不但无路径可循,连东南西北,也没法分辨,只有凭王人杰所估计的方向,手足并用地,在悬岩峭壁间,艰苦地摸索前进。
好容易翻过两座峰头,进入一个风势较小的谷地。
王人杰正容说道:“刘大侠、吕公子,二位一个已经受伤,一个是一向娇生惯养,我看,咱们还是暂时找一个能避风雪的山洞,歇息一下再走。”
一直不曾开口的吕正英,一挫钢牙道:“不!我还能走!”
刘子奇长叹道:“孩子,别使性子,保重身体,与逃命同样的重要,我也要重行包札一下伤口,还是听王叔叔的话,歇一息养养神吧!”
吕正英默然点了点头,王人杰伸手向左边五丈外的峭壁下一指道:“那边有一个天然的石洞,正好……”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正好埋葬你们三个!”
刘子奇、吕正英等三人,脸色一变之间,一阵“嗖嗖”连声过处,已捷如飞鸟似的,飘落六个玄色劲装汉子,迅急地将刘子奇等三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人并哈哈大笑道:“王人杰,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手段虽高,却逃不过总瓢把子的神机妙算!”
另一个怒叱一声道:“王人杰,总瓢把子哪一点对你不好,你竟然作出这种吃里扒外的勾当?”
王人杰恨声叱道:“废话少说,咱们还是在艺业上定个生死存亡吧!”
不错,目前即已落人敌人的包围之中,除了拼死一搏之外,已是别无他途。
这时,天色已经黎明,在晨光曦微与地面积雪的反映之下,那六个劲装汉子,一个个横眉怒目,有若凶神恶煞似的。
至于被包围着的三人,王人杰满脸肃容,刘子奇全身骨节都在爆响着,吕正英则是脸色铁青,眉腾杀气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六人中有人暧昧地笑道:“这小杂种长得像‘兔崽仔’就这么宰掉,未免太可惜啦!”
王人杰虽然同吕正英走了这么久的路,但因黑夜中,各自顾着赶路,可一直不曾向吕正英打量,此刻经对方提醒,略一打量之下,不禁心头暗忖道:“这孩子,委实俊美得有如一个姑娘家,只可惜杀气太重了,但愿他能逃过今宵这一劫。
原先那说吕正英美得象兔崽仔的人,又嘿嘿淫笑道:“哟……小杂种,大爷看中了你这一身细皮白肉,如能让大爷我逍遥一番,待会我可以给你一个全尸。”
他的话声未落,一声银铃似的娇笑,传来道:“咦!大姐,你听到狗叫声吗?”
另一个娇甜语声道:“那不是狗,是狼。”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狼?世间会有两条腿的狼?”
那娇甜话声道:“小妹,两条腿的狼,可比四条腿的狼更狠毒,更难缠哩!”
这话声,非常悦耳,但却不知其来自何处,而且,还显然带着童音,可以想见,这说话之人的年纪,顶多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探山绝顶之中,隐居着身怀绝技的风尘奇侠,本来不足为奇,但奇的却是这说话的人,竟然是那么年轻。
因为,就如目前这话声中的情形看,这说话的人,显然使的是传音中最上乘的‘六合传音’功夫,如果连一个十几岁的孩童,都已具有‘六合传音’的功力,那她们师长的功力之高,岂非已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了。
也因为如此,使得目前这剑拔弩张的形势,暂时松弛下来,凝神倾听着。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大姐,你带我瞧瞧去。”
那娇甜话声道:“瞧什么啊?”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瞧那两条腿的狼呀!”
那娇甜语声道:“瞧瞧是可以,可是,不许多管闲事……”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如果狼要吃人呢?”
那娇甜语声道:“谅他们也不敢!”
那银铃似的话声道:“那可不一定,因为,狼是野兽,野兽是不管什么禁令不禁令的。”
那娇甜语声道:“真要是那样,那算是他们活腻了。”
话声虽然还是那样娇甜,但娇甜中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肃煞气氛。
当然!
这话声使吕正英等三人,暗中松了一口气,但却使那六个劲装汉子,脸色为之大变。
只听那银铃似的话声娇笑道:“那时候,我就可以管管闲事了。”
那娇甜话声道:“好!我带你去瞧瞧!”
这时,现场中的正邪九人,一齐张大双目,向四周扫视着。
风雪迷蒙中,但觉眼前一花,五丈外的雪地上,已出现一对一衣红、一衣绿的女娇娃来。
年纪较大的一个,也不过十五六岁,一身红色劲装,外罩红色披风,全身红得火辣辣的,使人人目之下,顿忘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年纪较小的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她穿的却是绿色劲装,绿色披风。
这两位女娇娃,衣服的颜色,虽然不同,却也有其相同之处,那就是两人都梳着长长的双辫,辫梢上结着与衣服同颜色的蝴蝶结。
此外,两人的面容,也非常近似,一看面孔,也就能断定他们是同胞姐妹了。
尽管是较大的一个,也还没成熟,但由于她们那分配得恰到好处的五官,白里透红的肤色,以及那均匀而又婷婷玉立的身材去判断,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必然是一对人见人爱的姐妹花,不!事实上,目前就已经够人见人爱了。
不过,严格说来,那位小妹,似乎要比乃姐更可爱一点。
因为,那红色少女,也同吕正英一样,眉宇之间,有着浓重的杀气,不像乃妹那样温婉绰约,而是一位有须眉气概的女人。
这两位年轻姑娘,有点像是由地底冒出来似的,现身之后,那绿衣小姑娘立即一手叉腰,一手戟指着那正邪九人,脆声问道:“嗨!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六个劲装汉子中的一个麻脸汉子,连忙含笑接道:“这位小妹……”
绿衣姑娘截口怒叱道:“谁是你的小妹?”
麻脸汉子连忙改口道:“是!在下说错了,该叫小姑娘……”
“不!叫姑娘!”
绿衣姑娘再度截口道:“哼!你看我小,咱们较量一下看看究竟谁的本领大?”
红衣女郎挥手制止道:“小妹,你忘了他们是狼了?”
绿衣姑娘稚气地一笑道:“大姐,娘说过的,这叫做‘灵猫战鼠’呀!”
红衣郎一蹙秀眉,目注麻脸的汉子道:“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麻脸汉子含笑答道:“回姑娘,在不是奉命追捕逃犯的。”
刘子奇连忙扬声接道:“不!姑娘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们不是逃犯,他们却是杀人放火的强盗恶人。”
红衣姑娘却冷然接道:“我没问你的话,你给我闭嘴!”
刘子奇脸色一变之间,红衣姑娘却向那麻脸汉子沉声问道:“你奉谁的命令?”
麻脸汉子本来是心头深感不安的,但一见对方对刘子奇的神态之后,不由心头一宽,满脸堆笑地躬身说道:“在下奉的是南七省绿林盟主西门锐的命令。”
麻脸汉子的本意,以为亮出了主子的招牌之后,对方必然改容相待,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只见红衣姑娘撇唇一晒道:“原来是西门锐那狗强盗!”
这反应,不但使麻脸汉子大感意外,僵在那儿,连刘子奇等三人,也不由在暗中嘀咕着:“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红衣女郎却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刻接问道:“你是这六个人的首领?”
说着,并抬手向外围的五个劲装汉子指了指!
麻脸汉子谄笑道:“是是……”
红衣女郎冷然接道:“那么,你替我转告他们,一个个自行了断,现在,先从你自己开始。”
她的语声,虽然还是那么娇甜,但却冷漠得比周遭那呼啸的北风,还要令人发毛。
麻脸汉子和他的同伴们,一齐脸色大变,打了一个寒噤,麻脸汉子并失声惊呼道:“姑娘你……”
红衣女郎漠然接道:“自行了断,可以获得一个全尸,如果劳我下手,那就不会有完整的尸体了。”
话声还是又娇甜,又冷漠得出奇。
麻脸汉子抗声问道:“姑娘,你这是为什么?”
红衣女郎道:“因为,你不该到这儿来。”
麻脸汉子道:“纵然这‘雪峰山’是你家私产,在下误闯进来,道个歉,告个罪,也就行了,又何至于要加以处死?”
红衣女郎冷笑一声道:“你的理由,好像很充分,可惜的是,你不该闯到这儿来!”
麻脸汉子也冷笑一声道:“大爷已经闯进来了,你又能怎样?”
显然,那红衣女郎的横蛮态度,已使他不顾一切后果地豁出去了。
红衣女郎淡淡地一笑道:“我由一数到十,在这期间当中,如果你们再不自行了断,那就怪不得我手下不留情了。”
麻脸汉子向他的同伴们使了一个眼色道:“弟兄们,准备好!”
红衣女郎开始不疾不徐地,数着数字“一——二——三——四……”
也许麻脸汉子的同伴们,并没有体会到麻脸汉子所说的话意,因而当红衣女郎口中的数字,数到六字时,那些人,还是一个个显得怀疑不定,面面相觑着。
红衣女郎继续在冷漠地数着:“七——八——九……”
虽然风雪更紧,但周遭的气氛,竟然好像是凝结了似的。
这当口,不但是那以麻脸汉子为首的六个劲装汉子,已将全身功力提到了极致,以准备应变,连刘子奇等三人,也显得颇为紧张地向那红衣女郎注视着。
“十!”
当红衣女郎口中的“十”字出口时,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呖的惨号,“砰”的一声,六个劲装汉子中,已倒下了一个。
也不知那红衣女郎使的是什么身法和手法,在场的正邪群豪,但觉眼前一花,那劲装汉子已横尸就地,胸部汨汨地冒着鲜血。
在场正邪双方,脸色齐都一变之间,红衣女郎又淡淡地一笑道:“现在自栽,还来得及!
麻脸汉子精目一转,振臂高呼道:“弟兄们……咱们拚了!”
其余四个劲装汉子,一齐暴喝道:“是啊,咱们拚了!”
只见人影飞闪,一齐向那两位姑娘飞扑过去。
不!不能说是一齐,因为,飞扑过去的,只有四个,那个麻脸汉子却是脚底抹油,向峰脚下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