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王吃了秤砣铁了心,赖在秦国常住,他要在这里惬意地享受生活,顺便气一气志高气扬的秦王,让他觉得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时光过得真快,这一住就是一年多,秦王还算守信优厚款待。
一个风清月高的夜晚,周围一片寂静。几个小蟊贼鬼使神差摸到了楚怀王所在的府上。现在府里没有多少人值夜守卫,老楚王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处境每况愈下,真是财神爷不嫌鬼瘦,竟然有人来这里行窃。
“来人啦,快来人…有贼人行窃!”寂静的夜里两声大喊,惊醒了所有的人。楚怀王不顾年迈偏要逞强,手持长剑冲出来察看。行窃的贼人从里到外把府上翻了个遍,所幸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便悻悻而去。
虽说府上没有什么损失,但老楚王从此落下了心悸的病根。每当夜深人静时,稍有风吹草动,他便心悸发作,夜不能寐。时间长了,积郁成疾,以致腿脚不灵便,神志不清,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秦王闻知非常担忧老楚王的身体状况,忙命太医赶紧来瞧病,经过诊断太医说:“气结积郁所致,开几副中药调理调理,以观后效。”aosu.org 流星小说网
义渠骇抓了药还亲自监督煎服。两个月后,楚怀王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人的思维反应愈发迟钝。他如实禀告秦王,秦王很无奈暂未表态。回来之后他当即立断说通老楚王身边的两个贴身太监,将其连哄带骗弄上马车,并亲自领一队人马护送老楚王归国。
老楚王归国的路途异常艰难,从气候干燥寒冷的咸阳到楚国潮湿温润的郢都有千里之遥。有时候遇上狂风骤雨天气,着凉感染风寒时有发生,巨大的温差变化让他原本生病的身体难以承受,病情再度加剧。
义渠骇自作主张送归楚怀王,责任与担当同在,因此非常担心他病逝在归国的途中。如若这样即使到了楚国还会落下谋害老楚王的恶名,见了熊横也无法交代。于是倍加呵护悉心照料,每日定时熬点参汤和中药给楚怀王服下,随即火速赶路。
经过多天的快速行进,总算到达秦楚边境。出了武关车队放缓行进速度,连续的急行军导致人困马乏,难以行走。义渠骇只好下令原地休息,也好为楚怀王煎药疗病。
万万没有想到,突然闪现一队人马蒙面黑衣,阻挡了他们的去路,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义渠骇护送的车队包围起来。按照惯例,他以为是打家劫舍的山贼而已,忙命人上前谈判,准备好了银两打发他们。殊不知派去谈判的人还未张口,就被领头的黑衣人拔刀斩于马下,随即白花花的银两散落一地。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义渠骇顿时神情紧张,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这队人马,队列整齐,装备精良,全部蒙面隐藏了能辨别身份的衣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诸侯国军队,当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在敌人还未进攻之前,马上命一部分人勇猛冲杀,冲开敌人的包围圈向武关求救,另一部分人只能拼了命奉起抵抗。
义渠骇时时刻刻护卫在楚怀王的马车旁边,寸步不离,唯恐老楚王有点闪失。此地位于秦楚边境,但也与魏国接壤,不知何人走露了消息,引来这一队黑衣人杀人灭口,嫁祸于秦国。
经过一阵激烈的厮杀,义渠骇率领众人冲开了敌人的包围,马上命人护卫着马车向武关方向逃跑,自己则留下断后。没多久,武关的秦军火速赶来援救,那一队黑衣人看到援军到来,自知实力不济便仓皇而逃。
一路奔逃众人惊魂未定,车驾刚刚停稳,义渠骇急忙上前查看老楚王的情况。谁曾料想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楚王口吐白沫,双目圆瞪,翻着白眼僵死在车上一动不动,义渠骇急忙用手去试,鼻孔里早已没有了气息。
众人见状立即乱作一团,议论纷纷。义渠骇也傻眼了顿感大事不妙,但事已至此,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这样一来老楚王归国难上加难,更加棘手。既然人已逝世,断然不能再返秦国,况且秦人若知老楚王已殒命,定然不会承认他客死秦国的事实。
义渠骇既不是秦人,也非楚人,揽下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弄不好还会背负谋害楚王的罪名。眼下一切的罪过和骂名只有他来承担。真没想到老楚王的归国之路坎坷曲折,不禁感叹“半死梧桐老病身,垂泉一念一伤神。”
万般无奈,义渠骇先遣一匹快马向楚国郢都报丧,然后在秦军的护送下,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到了楚国地界,秦军大队人马原路返回。按照国礼,义渠骇等候前来交接的楚人,正式移交老楚王的遗体,然后即可离开。
楚国丹阳城守将屈匄闻知楚怀王病死在归国的途中,坚决不许随行的人离开,说:“我王入秦之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在秦国一年多时间就突然毙命?定是事出有因,或者有人故意加害。来人,将所有随行的人员关押起来。我要逐一盘查,务必弄清老楚王的死因,定要向秦王讨要个合理的说法。如若不然,楚人咽不下这口气,不惜鱼死网破,刀兵相见,但绝不能让老楚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义渠骇慌忙上前解释,说:“我乃义渠王受人之托,特来恭送老楚王归国。谁曾想到归国途中遭遇贼人袭击,仓皇逃跑中老楚王颠簸致死。请您明察秋毫!”
楚军主将反而讥笑道:“义渠王,这分明是哄骗小孩子的谎话,你的一面之词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再说了我王是秦王请去和谈的,如今归国,秦王不亲自来送,竟然由你代劳足见秦人狂妄,自以为是,把我们楚人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没有半点诚意。你说我能放你离开吗?”
义渠骇自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便央求道:“眼下楚王已逝世,你们总得让他入土为安吧!给我一个向楚顷襄王解释的机会,如若不然,你们可有更高明的办法?”屈匄一时别无它法,只好将义渠骇等人绑了押解郢都,听候楚顷襄王发落。
熊横听说义渠骇被楚军绑了押来郢都,承蒙昔日的搭救之恩,急忙出宫亲自来松绑。故交老友重逢,知心的话儿一箩筐。让义渠骇颇感意外,老楚王逝世,熊横一点儿不也不悲伤,不料理楚王的后事,举行国丧,反而心中窃喜,预备了丰盛的酒菜,同他兴高采烈地喝起来。
吃酒之时熊横说:“我已派遣屈匄前往秦国跟秦王讨要说法,看他如何回我?另外我将诏告天下诸侯,秦王不讲信誉,谋害我父王。杀父之仇不能就这样草草作罢,定要给予赔偿,如若不然,便集天下诸侯之力,共伐秦国。在屈匄出使秦国还未回来之前,只能委屈他老人家。等到秦国谈判的事儿有了眉目,再举行葬礼也不迟,反正人已经没了,暂缓几日也无妨。”
义渠骇惊讶地问:“难道你不怀疑是我半道上谋害了你父王吗?”
熊横笑道:“哪里的话?父王年纪已大,早去早托生,他若是活着回到楚国,朝堂之上对我指手画脚,发号施令,谁能受得了?我可是深有体会,前些年在秦国为质,年轻的秦王处处受制于芈太后,甚至不敢在朝堂上公开颁旨。如若那样王者的颜面、威严何在?
义渠骇听后颇为惊奇,原先看似傻傻笨笨的熊横,自从做了楚顷襄王一下子变得有了王者的心机、睿智和霸气。他入楚为客,面对熊横也不好驳了人家的意图,只能附和说:“在下恭喜你了!愿您奋发有为,早日实现楚国的宏图霸业。”
义渠骇全程护送楚怀王归国,虽然一波三折死在了归国的途中,但总算不辱使命,顺利完成。日后,芈月问起此事,他也百口莫辩,难辞其咎。
屈匄来到秦国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讨要说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到秦国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乡遇故知,义渠骇深受楚顷襄王厚待,自然要留他长住,共享荣华富贵。如今倒不如暂居楚国,等过一阵子此事了结,再作打算。
秦王自知失礼,楚使又来讨要说法纠缠不休,于是找来范雎商议,说:“如今楚怀王死在了归国的路上,楚人得理不饶人,倒不如将丹江南岸,先前秦人占领的楚国土地如数奉还。只要熊横得了好处,心满意足,日后便少了一个与秦国作对的诸侯。另外再选一名才色俱佳的嬴氏宗女嫁于熊横。只要秦楚两国重新走上和亲的邦交之路,一切便会归于往常。有人常在熊横的耳边说秦国的好,我们日后出兵伐赵,楚国便不会在背后捅刀子使坏。”
秦王却说:“此策甚好,只是低三下四,让楚人觉得秦人软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连扣留楚怀王的事儿都能干出来,天下还有什么事不敢为?这可不是我的做事风格。自继位以来,我从未如此卑微处事,让国人如何议论?子孙后代如何看待我们?赳赳老秦,男儿的血性哪里去了?”
范雎听后,眼珠子滴溜一转,说:“如此这般可行否?…楚人怯战…我们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然后大军攻入郢都。”
秦王听后总算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