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渠国建立的第一年,老天爷似乎故意跟他们过不去。自从王宫庆典后,华夏大地上连续几个月不降雨,北方的牧场青草枯萎而死,冬储的时候戎狄的牧民割不到饲草,入冬之后又持续不断地降雪,一场又一场的天灾接踵而至。惯常以放牧为生的义渠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各个封地的戎王刚得了新的领地,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应对这前所未有的大饥荒。各地戎王纷纷向义渠王求救,希望能够救济一点粮食。可是义渠王的国库空空如也,只有可供应王宫的一丁点儿粮食储备。接下来义渠国各地不断地报告有牛羊饿死、冻死,就连国人也有冻死冻伤者无数。
义渠王住在宽敞明亮的王宫中如坐针毡,急忙招来方卯及一班大臣训斥一番,急令他们火速想出个万全的解救之法,他们抱着侥幸心理向西歧之季历借粮。季历以气候干燥,收成不好无粮可借,回绝了义渠国。他们又向冀州苏护借粮,苏护说收获的余粮已上缴商王运到朝歌去了,让他们去向商王借粮求救。没想到义渠闹饥荒的消息传到了朝歌,商王文丁皆大欢喜,拍手称好。一个千载难逢的消灭义渠国的好机会来了,商王果断回话,一粒粮食也不借,却有十万精兵不日即可到达。aosu.org 流星小说网
义渠王听闻商王的态度,这样做不但没有借到一粒粮食,反而被戏弄一番,而且向中原诸侯国暴露出自己前所未有的窘境。这不等于揭开自己的羊尾巴让别人瞧——自现其丑吗?义渠国的诸位大臣闻讯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整个王城中的义渠人,惊恐万分,进退维谷,乱成一锅粥,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义渠王早日想出解救之法,化解危机。义渠王此时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感到了平生从未有过的无助和孤立。他一个人静坐思过,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应对之策。他想起了多年前义渠国的富足与繁荣。突然间他想到了那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义渠首臣方考。这两年多时间,他只顾沉浸在王宫建成的欣喜中,把那个督建王宫之人忘掉了。自从去年王宫峻工后,义渠王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眼下义渠国遭难,要是他在身边定能想出个万全之策。于是立刻命人叫来方卯,询问方考的近况,方卯如实说出他的身体状况,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义渠王真没想到方考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义渠王动了恻隐之心,马上起身前去探望。
得知义渠王要来方考让妻子端上一碗参汤,让他一口气全喝掉。强打着精神,靠墙勉强可以坐起来。义渠王的到来,方考很欣慰,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他这个有用之人。义渠国确实有救了。方考摒退屋中的其他人与义渠王单独交谈。义渠王说:“眼下义渠国刚刚建立,就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如今国中无粮,内外交困,国人饥寒交迫,长此以往人心尽失,各地戎王对我很有看法。如果再拿不出有效的解救之法,恐怕日后很难再号令各个部族的戎王。我这个义渠王只剩下个空头衔了,这可叫我怎么办呢?”
“我王休急,天下事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义渠国最早只有翟戎一家,经过几代人的励精图治、奕世载得,如今已是诸戎归附,人心所向。现在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戎狄各王团结一心总会度过这艰难困苦的非常时期,”方考说道。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国中无粮,各地纷纷求救,人心不稳。我该如何应对?”义渠王问道。
“我王难道忘了我们戎狄族人,可是草原上的豺狼。以狼道而言,我们可以全天下去找猎物,如此这般岂愁无粮可食。我们向诸侯国借粮,他们不但不给反而被戏弄。既然做到了先礼后兵,那还犹豫什么呢?不过这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另外还需派出可靠能干的戎王去各地调查摸底,也不是所有的部族都缺粮,只是在灾难面前,大家都学会了哭穷,不愿意拿出粮食供大家分享。我们戎狄族人,自幼食肉长大,那些草原上冻死的牛羊完全可以储存制成冻肉,每日煮汤吃肉,生活上完全没有问题。另外朐衍戎、北狄、姜戎、西戎他们应该很富裕,责令其上缴牛羊粮食,以解国都之粮荒。我们的东边就是子午岭原始森林、西边的小陇山、六盘山皆可号令国人前去狩猎,添补食材,森林里的山笋、木薯、坚果都可食用裹腹。”方考说完这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赶紧服下半碗汤药,待身体稍有平复,喘着气,睁开了眼睛。
义渠王继续往下问:“依你之见我们应该上哪里去劫粮”。方考答道:“这事一定要讲究策略,西岐之周原不能去抢。我们与周人打交道这么多年,他们的实力我们最清楚,不能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离我们最近的只有关中平原之秦君。那是商王的养马场,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据我家儿子讲,秦君的粮仓在渭水南岸处处可见,如今的秦君地盘小,势单力薄,是一只伸手可取的肥羊。其他的诸侯最好一个也别碰,免得人家出兵伐我。”
义渠王又问道:“先生,据说商王有意出兵伐我那可怎么办?”
“这个不必忧虑,商王远在朝歌若出兵伐我路途遥远,再说商王腐化堕落、荒淫无道,各地诸侯对他多有不满,京城里也没有多少军队,还要守卫都城,根本无力伐我。若是真来伐我那定是周人季历,这也是商王伐我抑周之策。让周人攻打我们消耗周军的财力、粮草,减少其对商王的威胁。我有一计,在周人伐我之时,不妨一试。”方考又开始喘气了,继续喝药。
义渠王迫不急待地问:“先生有何妙计?”
“周人季历志向远大,其志不在我小小的义渠国,他要取代商王一统天下,志在必得。如若季历兵临城下,让塬上的义渠军只可燃放烽火,不做正面抵抗。佯装兵败丢弃兵器、粮草向北逃窜保存义渠军的实力。我王则率义渠国众王倾城出动向周人季历投降,献上金银财宝以示臣服,只有这样不伤一兵一卒可保王宫完好。”方考说。
义渠王半信半疑反问道:“那季历要是大开杀戒怎么办?”方考说:“不会的,季历既想保全自身实力又不敢违抗周王之命,达到征伐的目的就行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又可全身而退?此计若是如愿以偿,我王即刻派人暗地里与周人老臣联络并盟誓约定,日后周人季历若是攻打商都朝歌,义渠王定当全力以赴,率军参战,帮助周人夺取天下。如此这般,在季历回奏商王伐义渠之战完胜,不久之后定会释放所有俘获的各个戎王。周人与义渠又重归于好。我们这样做不仅可以保存实力蒙蔽商王,而且为义渠国休养生息,重新崛起,赢得宝贵的时间。若是再过个一年半载,我王往伺机而动,可派人入朝歌献礼商王表示归顺。如果主动结交朝中权贵,贿赂官员,将季历伐义渠之事的底细全盘托出。到那时商王盛怒之下定会治罪季历,我们只要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坐享渔翁之利。”
面对岌岌可危的义渠国危机,被方考的一席话顷刻间全部化解。义渠王感激不尽,想要大量赏赐方考,但被他给回绝了,说道:“我王有这份心就行了,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要那么多财物又有何用?还是用来救济灾民吧!”
义渠王面露难色,对方考无以为报。如今的义渠国人才缺乏,没有得力可靠的干将,如此周密的计划如何实施?如若一步走错,那后果不堪设想,看到义渠王有难言之隐。方考说:“考验义渠人的时刻到了,义渠首臣方卯就不要用了,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了舍卒保将的时候了。对于各族戎王,若是不能顾全大局要他何用,多任用年轻将才。义渠国的将来还要靠他们去打拼。将军彭睢可用,此人必会严明我义渠国之法纪。您的王兄翟鲋可用,代您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他就是你王权的执行者和捍卫者,既使处理的重些也伤不到您的仁慈。您不必事事出面,只要在背后指点一二,等着结果就行了。义渠王依依不舍地离开,方考眼中充满了泪花,真没想到一个权倾义渠的首臣,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此人应是我们国人之楷模,值得尊重。没过多少天方考病情加重,且拒服药物后因疼痛难忍咬舌自尽。得知方考去世,义渠王亲自到灵前祭奠,发自肺腑地哭泣,伤心欲绝,并安排方卯料理后事。以祭奠吊唁为名将方考的儿子寻回,赐方考金银玉器陪葬,按戎族王礼入翟戎宗庙尊为“方伯”。
安葬方考之后,义渠王立即召集各地的戎王及众臣议事,将下一步要实施的国事和计划做了详细的安排。平生第一次将生杀定夺的大权赋予翟鲋和彭睢并授予权杖。第一个要接受审判的就是方卯,他的罪名将由这二人审判定罪。另外任命一批年轻有为的部族长老,主持各地的工作。为了解决眼下义渠国的粮荒,他调遣两千多人的军队,专门用于“猎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