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渠骇马不停蹄地到达秦国,他悉知芈月孤身栖居在雍州的甘泉宫,竟然忘却了两国的邦交之事。未能先去拜见秦王,就径直火速赶往甘泉宫面见芈月。
芈月听闻义渠骇到来,欢天喜地竟然忘了更衣梳洗,穿着便装急匆匆地下榻来迎接。数月未见,芈月的身孕愈发明显,整个人身体臃肿行走都有些困难。看着她那张熟悉的面孔,昔日的容颜已不复存在,义渠骇发自内心地感叹“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他不禁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十月怀胎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久别重逢,两人难免儿女情长,泪沾衣裳。见面后,芈月扑在义渠骇的怀里,她有一肚子的委屈和苦水要向他哭诉,“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你若再不来,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义渠骇看到芈月这般情形,心里明白一个女人临产前最需要的是什么?自然无需解释。只能全心全意地安抚和宽慰。在春秋战国那个礼崩乐坏的年代,一个女人独自面对世俗的眼光和满世界的流言蜚语,需要多大的勇气。女人本弱,为母则刚。芈月骨子里的倔强,天不怕,地不怕,一根筋地坚持才让他们之间的情缘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今天。否则……aosu.org 流星小说网
想想这些年,他们一起走过的道路充斥着无尽的艰难险阻和悲情苦恋。为此,他只身来到秦国感觉太值了,说:“此生有你们母子相依相伴,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一阵寒暄互诉衷肠之后,义渠骇怕芈月长时间站立,身体不能承受急忙扶他坐下。芈月说:“难得你对我一往情深,抽时间来看我。其实我已做好了独自一人面对临产的准备。你也不必如此火急火燎地赶来看我,理应先去拜见秦王。如今国难当头,楚国阵兵20万欲占我大秦领土,夺我城池,实在让我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我身为楚人,如今挺着大肚子,断然不能亲赴楚国去说服楚怀王退兵,实属无奈。我整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芈月的这番话,让义渠骇大惊失色,冥冥之中他不顾有孕在身,还在为国事操劳,长此以往如何安心养胎?确实让他非常担心而惴惴不安。于是,他义不容辞拿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胸襟和勇气,说:“姊姊切勿操劳过度,见面后知你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即刻前去咸阳面见秦王,在秦楚大战的前夕,只要我力所能及定当为秦国竭尽全力,赴汤蹈火,鞠躬尽瘁。如若不然关键时刻,我可以统领义渠的万千兵马,舍身取义,以助秦国。”
芈月却淡定地说:“你们男人啊!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战端一开,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可曾想过兵不血刃就能让楚国退兵?”
义渠骇说:“恐非易事!楚怀王野心勃勃,在秦赵两国大战之际竟然出兵,无非是想趁火打击,贪图秦国土地。只要只有以牙还牙,彻底击败楚军,让楚人永远不敢轻易犯秦!”
芈月马上为楚国辨解,说:“非也,我身为楚人远嫁秦国已有二十多年,怎会不知楚怀王的心思?如今,我的稷儿又娶了楚国公主叶阳为妻,充分说明秦楚两国世代姻亲、百年好合所达成的盟约牢不可破。此次迫不得已而出兵,定是事出有因。”。
“如今的华夏大地上,诸侯混战,人人都想问鼎中原,诚然没有您说得这般轻巧。”
义渠骇反驳道。
“能不用兵,则最好不要大动干戈,劳民伤财,显然不是天下的明智之举!”芈月说。
义渠骇听后,立即挺身而出,说:“您一向远见卓识、智慧超群,心中可有成熟的谋略?我愿效犬马之劳,代为传达,没准还能事半功倍,达成所愿!”。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如今我腹有良策,或可一试,若能奏效即可避免秦楚之战,还能为秦国赢得战争的主动权。”芈月娓娓道来。
义渠骇饶有兴趣地问:“请您详细道来,我洗耳恭听,愿做第一个见证人!”
芈月说:“楚国不是要土地和城池吗?将秦国的丹阳、金洲及大巴山以南,这些穷山僻壤全部割让给楚国,约楚怀王来秦国和谈。以此为契机扣留楚怀王在秦国做人质,逼迫楚国撤军,使其永世不敢来犯。”义渠骇听后,神色大变,真是骇人听闻的天下奇谈!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肯轻易上当受骗?一般人听后只当是茶余饭为的笑谈,说说而已。如此大胆的想法,芈月却一本正经,神情凝重而严肃,信誓旦旦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义渠骇惊诧之余,试探性地问:“姊姊此举有背天理道义,就不怕引发新一轮的诸侯混战吗?各国群起而攻秦,历史再次上演六国合纵攻秦。”
芈月淡定地笑答:“如今,各个诸侯国已经岌岌可危,自身难保,何来当年之勇?绝不会合纵攻秦,更没有苏秦、张仪之类的天下奇才奔走呼吁,实力不济,难成气候。”
“真若如此,我倒要恭喜您了!天下绝无仅有旷世奇谋诞生了。”义渠骇附和恭维道。
“不过,此计实施起来有两大难处:一是定要取得楚怀王的信任,必须下足诱饵。秦昭襄王表面上亲赴大散关约楚怀王来议和。但唯恐楚人鱼死网破,落井下石而孤注一掷,引发楚军的大举进攻。因此,为了安全期间只要楚怀王一旦入秦,秦王就以替身出现,打消楚人玉石俱焚的念头;二是要让楚怀王亲自来议和,首先派人到楚国交割土地,以彰显秦国的诚意,然后将秦王到达大散关的消息散布出去,并邀请各国使臣亲眼见证,以十足的诚意打动楚怀王亲自前来议和。如此心思缜密的谋划,若能严格保密,顺利实施,必成大事。”芈月侃侃而谈。
义渠骇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未能休息片刻,又得带上芈月的绝密书信前往咸阳拜见秦王,顺带呈上义渠给秦国的大礼。秦昭襄王接到芈太后的书信,阅过后,大呼:“真乃天人也!如此大胆周密的谋划,普天之下只有他的母后才能想到。若能付诸实施,让楚国退兵,即可解除他的心头大患。于是,紧急召集朝中的重臣商议,马上安排部署秘密实施。
此时,恰逢秦国迎来一位非常有名的能臣干将——范雎。他在魏国屡屡不得志且遭人暗算,九死一生逃到秦国,被秦王赏识、破格提拔任命为丞相。此次出使楚国交割土地,并说服楚怀王入秦和谈的重任,义不容辞地落到了他的肩上。事实证明,范雎果然不辱使命,运用三寸不烂之舌施展才华,充分发挥个人专长,说得楚怀王不顾众臣的竭力反对,执意要亲赴秦国和谈。
到了和谈的那一天,秦王分别邀请了魏、韩、齐、义渠等国的使臣,一并前往大散关共同见证两国的和谈,以壮声势,彰显秦王的威仪。
当时,义渠骇在咸阳城府中被秦军严格看管,禁止随意出入,禁足于府中待命。只到受秦王邀请,他坐着秦国专为各国使臣特意准备的奢华车撵,在声势浩大的仪帐护卫下大张旗鼓地前往大散关。不知何故各国使臣的车撵在路上走走停停,故意拖延时间,使臣们便自个欣赏起了路过的山水。沿途秦国的郡县地方官准备了丰厚的美味佳肴盛情款待。
七日后,各国使臣的车撵终于抵达大散关,众人坐车一路颠簸,远远地望见雄伟挺拔的关隘,高兴得齐声呼喊。突然,丞相范雎领一队人马出现在眼前,拦停车辆,说:“诸位使臣,我刚刚从楚国归来,情况有变。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请随我速速离开,以免伤及无辜。众人一听立马傻眼了,以为秦楚和谈之事谈崩了,楚军即将大举进攻大散关,所以什么也不管不顾,弃了车撵在秦军的护送下快速逃离。
在众使离开后,他们的车辆被换上了由秦人假扮的替身,照样锣鼓喧天浩浩荡荡的进入大散关。范雎略施一点小伎俩,刻意让义渠骇留下来,他是知情者唯恐告密而被强留在关隘中歇息。其实义渠骇心知肚明,只是看破不说破,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确信这样的弥天大谎能欺骗了楚怀王。正好留在此处,亲眼见证秦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所实施的这场阴谋诡计,他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拭目以待。
随后,楚怀王奢华而庞大的车队到达大散关,关内事先准备的仪仗和人马出关五里恭迎楚怀王。楚王饶有兴致地走下马车,看了一眼范雎和两旁林立的仪仗,又抬头远远地望见关隘门楼站立的秦王在向他招手。范雎立即上前说:“楚王一路鞍马劳顿,请进入关内歇息,我王已恭候多时!”楚王确信无疑后坐上马车心安理得地进入关内。
楚怀王及其随从进入关内,关门立即紧闭。随即被迎入关衙大殿,殿内走出一人向楚王行礼:“欢迎楚怀王远道而来,在下有礼了!”
楚王年纪有点大,正欲还礼,走近一看马上大惊失色,心中不淡定了。这哪里是秦王嬴稷呀?不过是一个与秦王外貌相似之人,立即感到上当受骗了,怒火中烧而破口大骂:“嬴稷,你个黄口小儿,竟然敢失信于我,戏弄本王?你就不怕关外驻扎的20万楚军吗?楚国正愁师出无名,这下子倒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伐秦了。来人,送本王即刻归国,传我旨意出兵伐秦,让嬴稷知道失信于人的严重后果!”
楚王纵是喊破嗓子也没用,身边只剩两个贴身的太监,上前说:“我王息怒,所有人都被挡在了殿外。”楚怀王无奈地转身,看到殿门紧闭,秦军个个持刀站立两旁,杀气腾腾。楚怀王感觉大事不妙,又接着半信半疑地大喊:“嬴稷,你给我出来,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跟我开这种玩笑,真是岂有此理?”
大殿内依然雅雀无声,只有他一人在大呼小叫。少顷,范雎、义渠骇等人从侧门进入殿内。范雎说:“楚王息怒!容我如实禀告。这位是我王胞弟——高陵君嬴悝,今天我王有要事在身,不能亲来,故而由高陵君代劳,请楚王见谅!”
楚王气急败坏地说:“屁话!本王亲自前来与秦国和谈,秦王不来,这和谈岂不成了儿戏?”
范雎劝慰说:“楚王莫怒,急火攻心有伤贵体,凡事请您三思而行。在下诚心邀请您移驾咸阳与我王和谈。这也是芈太后的刻意安排”说完便示意义渠骇给楚王进一步解释。
楚王早期听说芈月与义渠王那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便明白其中的道理。秦王不来,由高陵君代劳;芈太后也不来,义渠王就出现了,看似不讲道义的做法,其中却隐藏着貌合神离的道理。如今身陷囹圄,被困于此。又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竟然六神无主了。只好随行前往咸阳,他倒要看看同为楚人的芈月母子,光天化日之下能把他怎么样?”
义渠骇刚要开口,楚怀王却打断说:“范雎,你真是个小人,伪君子。秦人狼子野心不守信义,又拿义渠王糊弄本王,什么也别说了?”
突然殿门打开,楚怀王的所有随从、侍卫都不见了,门外停着十几辆空荡荡的车撵。他无可奈何,似乎又明白了什么?缓步走到殿外,范雎立刻喊道:“请楚王登车,所有人马护送楚王前去咸阳。”随后,范雎、义渠骇等人也一并上车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