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霓虹倾城

夜里十一点多,微醺的方严提着两笼蟹黄包晃晃悠悠回到了酒店。

今天晚上的晚宴,阿羞都没动几下筷子,肯定没吃饱。

‘滴玲玲~’

刷了房卡后,方严摸黑进入了505房间。

在墙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开关......

随着‘啪’的一声,黑漆漆的房间内光明大作。

‘忽~’

方严还没来及查看房间内的情形,一个椭圆形的物件就朝他飞了过来。

完全是下意识的,方严猛地后撤了一步。

颇为沉重的椭圆形物体在空中画了一道抛物线,直直砸在了方严的小腿上......

“嘶~米想!你要杀人啊!”

“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我房间了!”

“什么你的我的,咱俩本来就是一个房间!”

“......”

......

方严坐在床边,卷着裤腿,小腿迎面骨上一道黑紫伤痕触目惊心。

阿羞低头垂手站在一旁。

刚才她丢出去的是个玻璃烟灰缸,砸的那一下是相当疼。

“对不起呀。但你开门前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是贼呢......再说了,起点怎么把我们俩安排到一个房间了呀。”

明明是道歉的话,却说的很不服气。

“起点那么穷,哪有钱给我们开两间。申城的酒店你知道多贵么?一晚上八九百呢!”

方严仗着阿羞不清楚酒店价格,胡扯道。

但效果也是有的,本来打算自己再开一间房的阿羞闻言,犹豫了。

‘八九百一晚,也太贵了呀!’

“枉我给你带了蟹黄包,你就这么报答我......”

方严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阿羞杵在哪沉默了一会,穿上外套,默默走向了房门。

“你去哪?”方严奇怪道。

“我去找药店买药......”

“去前台要就行了。”

“唔~”

五分钟后,阿羞回到房间里,把手里的药水和棉棒递给方严。

“你不给我擦么?上次我都帮你擦了,再说我也够不着。”

方严本来是随口逗阿羞一句,没想到后者想了一下,竟然真的在方严面前蹲了下来。

“嘶~”

冰凉的药水接触到伤处时,方严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阿羞赶忙放轻了擦药的动作。

今晚方严受伤的位置,和两人初次相遇时阿羞踢他小腿的位置很接近。

擦药时,阿羞有些恍惚。

几个月前,方严以蛮不讲理的方式闯入了她的生活。

那时,阿羞觉得困扰又烦恼。

短短一百多天以后,两人竟然孤男寡女住进了酒店,并且现在还给他擦着药......

安静的505客房内,只余阿羞稍显局促的呼吸声。

半小时后,房间内重新归于黑暗。

方严和阿羞和衣躺在各自的床上,都没了睡意。

前几天订房时,方严让林霆锋安排的是标间。

如果是大床房,今晚方严就算被砸断腿,阿羞也不会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

“睡了么?”方严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呀。”阿羞软软回道。

“在想什么?”

“在想......”

银色月光穿过窗户,映在阿羞白净的小脸上,氤起一层迷蒙光华:“在想,你为什么把笔名叫做‘孟夏疗愁’。”

“因为我喜欢四月。”

方严躺在床上笑了笑接着道:“你知道疗愁花么?”

“知道呀。”

听出方严有考校的意思,阿羞自信道:“疗愁花也叫金针花,可以入药。又叫忘忧草、萱草花。”

“哦?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也喜欢这种花?”方严故作意外道。

“嗯~”

阿羞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反射着点点月光,犹如千里冰封大地上跳跃的一丛丛火苗:“我小时候,每到春天,妈妈就会带我去山坡上挖野菜。

她也很喜欢萱草花,每次都会采一朵最好看的插在我的辫子上。”

阿羞说着说着眉毛扬了起来,一对小酒窝也悄然浮现,盛满了醉人的月色:“我妈妈很漂亮,也很爱笑。

那时她总笑着说,等我长大嫁人的时候,就用萱草花编个花环给我戴在头上.......”

或许是因为藏了太多心事,或许是因为对方严有了初步的信任,又或许只是因为单纯的气氛合适了。

洒满月光的静谧房间内,以前从未与人讲过的话如同溃堤洪水一样倾泻了出来。

“那时候我很调皮,上树下河一会儿都不肯安稳。每次脏兮兮的回家,妈妈就会骂我,说我不像个女孩子,说我这么调皮以后怎么能考的上大学......

但我妈妈说话那么温柔,骂人的话都起不了作用,我也听不进去。

直到后来妈妈走了,我一度以为她是因为不喜欢我才走的......”

一直默默听着的方严这才开口:“不会的,妈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她只是担心你不好好学习,以后生活的不好。”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呀。”

阿羞快速眨了眨眼,把大眼睛中洇出的水气刮干,然后接着道:“只是有时候会难过妈妈没看到我考上吴大,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很开心。

我还想和她说,我在《萌芽》上发表过东西了。

也想告诉她,我现在一个月都能挣两千块的稿费了。

她如果在,一定会说:阿羞,你真厉害......

嘿嘿。”

随着阿羞自得其乐的笑声,眼角一颗晶莹泪珠悄悄划过脸颊,潜入鬓角发丝间消失不见。

“阿羞,元旦晚会时,我写首歌送给你和你妈妈吧。”

“你还会写歌呀?”阿羞惊奇道。

方严却没继续这个话题,突然转折道:“你不是收到一套新秋衣么?怎么不穿呢?”

今晚方严进房间时,阿羞穿了件白底碎花秋衣,同样很旧了。

“又不知道是谁寄的,怎么能乱穿呀。”

阿羞故意说道。

此时她已经有九成确定,那套新秋衣就是方严寄的。

不过方严笑了笑依然没有承认,反而悠悠道:“以后啊,我帮你记着你的生日,每年都陪你过。”

“......”

阿羞半天没讲话,就在方严以为她不准备接茬了的时候,只听阿羞喃喃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

“因为我喜欢你呗,所以想让你开心,想对你好......”

黑暗中,方严惫懒的声音响起。

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等了几分钟,方严再没等到回应,便慢慢进入了梦乡。

而另一张床上的阿羞,紧紧抿着嘴唇,任凭脸上泪水蜿蜒,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唯恐被方严窥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

后半夜,大约凌晨两点左右。

呼吸悠长的方严早睡成了猪。

阿羞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睁着大眼睛望着窗外的月光默默发呆。

方严接近她的目的,阿羞一早就清楚。

不过那时,方严至少没明明白白说过‘喜欢你’之类的话。

可今晚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阿羞的心情特别复杂。

阿羞承认,其中有欢喜的成分。

毕竟方严身上那种沉稳可以依赖的气质,让从小就时刻准备着独自解决困难的阿羞,感到很心安。

但同时不知所措的茫然更多。

因为阿羞觉得自己现阶段根本不适合谈恋爱,并且就算是谈了,以两家的家庭差距,她能在这段感情中获得方严的尊重么?

阿羞轻轻叹了口气,迎着月光伸出了手臂。

摊开手掌,月光尽在手中......

小手一握,月光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窗外的魔都申城,喧嚣暂退。

安装在大厦顶部的各色射灯,把天空渲染成了光怪陆离的颜色。

煌煌都市中,霓虹倾城。

唯有小小的505客房中,盛满了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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