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回

宋家的院子里, 宋嘉树、小苏轼、赵宗实,还有刚学会走路的小苏辙正在玩一二三木头人。

前些时日,赵宗实的病就已好了。不过, 他的身子还是太过虚弱,还得继续调养。也正因为他的身子不太好, 暂时不能乘船长途跋涉地回汴京。今年他是不打算回汴京了,等明年春天暖和了,他再动身回汴京。

汝南郡王和任娘子对于儿子暂时不回汴京,并且要留在眉州城过年一事并不反对。在他们看来,儿子难得出一趟远门,多玩一段时间没什么。再者,李嬷嬷在眉州城, 儿子留下来陪她一起过年, 没有什么不好。

宋嘉树他们玩了一会儿一二三木头人后, 又开始下棋。

赵宗实一向认为自己的棋艺还不错, 但是没想到却输给了宋嘉树,而且还输得很惨。输得越惨, 越不服输, 越要下。

每天, 赵宗实都会拉着宋嘉树陪他下棋。

片刻后,赵宗实输了, 他的脸上又被宋嘉树贴了一张纸条。

趴在宋嘉树背上的小苏辙笑话赵宗实, “笨。”

坐在宋嘉树身边的小苏轼点头附和:“石头哥哥真笨。”

被苏家兄弟俩取笑的赵宗实,满脸无奈。

宋嘉树转过头看向小苏轼他们, 神色严肃地说道:“石头哥哥笨, 你们也不要大声地说出来, 这样会让他很没有面子的。”

小苏轼和小苏辙他们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 那我们小声地说。”说完,他们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石头哥哥真笨。”

赵宗实:“……”你们三个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小声,好不好,我能听得一清二楚,好吗?

“笨……”差点喊笨蛋哥哥,宋嘉树赶紧改口,“石头哥哥,你还下吗?”

“下,这一局我一定赢。”赵宗实信誓旦旦地说道。

一旁的小苏轼毫不客气地嘲讽他:“石头哥哥,你这句话说了很多遍了,你没有一局能赢哥哥。”

小苏辙奶声奶气地说道:“笨,赢不了。”

宋嘉树抬手拍了下小苏辙的屁股,一本正经地警告他道:“不要瞎说大实话。”

赵宗实:“……”他发现小树焉坏焉坏的。三宝和四宝也坏,就他好。

宋嘉树朝赵宗实露齿一笑:“石头哥哥,你赢不了我的。”

小苏轼双手抱胸,沉着脸,学他翁翁的语气说:“想赢我哥哥,你还早一百年。”

被兄弟三人“欺负”的赵宗实很想哭。

这一盘棋局,没有任何意外,赵宗实又输了。这次,换小苏轼给他的脸上贴纸条。

赵宗实的脸上贴满了纸条,却还想下。就在这时,李嬷嬷带着管家和小厮们走了进来。

宋嘉树他们见管家和小厮们抬着几个大木箱,满脸惊奇。

李嬷嬷从怀中拿出两封信,一封信给赵宗实,一封信给宋嘉树。

“这几箱东西是实哥儿的嬢嬢送给小树你们的。”在四川路很多地方,包括眉州城,喊姑姑或者姨娘为“嬢嬢”。

赵宗实一听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东西,表情非常吃惊。

“嬷嬷,嬢嬢她……怎么会……”

“你们先看信,看完信再看箱子里的东西。”

赵宗实会意,立马拆开信,认真地看了看。等看完信,他心中满是欢喜,同时又有点羞赧。

小苏轼和小苏辙凑到宋嘉树的面前,和他一起看信。

信中,曹皇后说她是赵宗实的姨娘,很感激宋嘉树一家人对他的照顾。接着她请宋嘉树帮她向他的母亲和家人问好。最后,她说希望有一天宋嘉树一家人能来汴京做客。

等宋嘉树他们看完信,李嬷嬷打开了箱子。当她看到箱子里的布料和珠宝首饰,还有书籍和笔墨纸砚时,心中十分震惊,她没想到皇后娘娘送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这些东西可都是贡品。

赵宗实也被惊到了。在宫中生活几年,赵宗实见过不少好东西,也认识很多好东西。曹皇后送来的东西,每一样都是极好的。

等史湘玉和程瑾初她们回来,见到赵宗实的嬢嬢送来的几箱东西时,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别的东西,她们看不出来好坏,但是她们能看出来布料的好坏。

曹皇后送来的布料都是极好的,其中有锦,色泽明丽灿烂,宛如天上的云彩,十分的漂亮炫目。

史家的布庄里也有锦,是蜀锦,但是不是极好的,只能算是一般,达不到进贡的程度。这送来的锦跟蜀锦不一样,她们没有见过这么灿烂绚丽的锦。

李嬷嬷向她们介绍道:“这是云锦,是应天府那边特有的。”

史湘玉和程瑾初捧起云锦,灼灼地盯着它看。

“这……会不会很贵重?”好的蜀锦非常贵,眼前的云锦看起来并不便宜。

李嬷嬷不好直接说,只能婉约地说道:“这是最好的云锦,自然不便宜。”

史湘玉想起赵宗实的身份,觉得他嬢嬢的身份也十分贵重。

“嬷嬷,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啊。”除了云锦,还有一箱的珠宝首饰,它们的样式十分精巧漂亮,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想来是汴京城最好的珠宝首饰。

“对实哥儿的嬢嬢来说,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再说,这是实哥儿嬢嬢的一片心意,如果你们拒绝,岂不是伤了她的心。”皇后娘娘出手真大方,这么看来,皇后娘娘心里还是有实哥儿的。“再者,实哥儿在你们家住了这么长的时日,他家里上辈子送一些东西感谢你们很正常,你们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这么多好东西,是她们大惊小怪呢?

李嬷嬷不愧是从汝南郡王府出来的人。

既然李嬷嬷这么说了,史湘玉她们只好收下。

书籍和笔墨纸砚送到宋嘉树他们的书房里。布料和珠宝首饰,史湘玉拿出来送一些给李嬷嬷,但是被她拒绝了,她说她老了,不需要这些好料子和漂亮的首饰装扮。史湘玉只好作罢,然后拿出来一些送给程瑾初,又挑选了些送给娘家的嫂子。

史湘玉打算把云锦留着,不用来做衣服。其他的布料,都用来给家里的大人和孩子做衣服。

赵宗实去了李嬷嬷的屋子,“嬷嬷,你找我何事?”

“实哥儿,你写信给皇后娘娘呢?”李嬷嬷又问道,“你跟皇后娘娘还有联系?”她以为实哥儿被送出宫后,与皇后娘娘的母子缘分就断了,没想到实哥儿跟皇后娘娘还有来往。

“我之前写了一封信给嬢嬢,跟她说了说我认识小树一事。”赵宗实说完,见李嬷嬷不解地看向他,又说道,“教导小树他们的两位先生是曹家的先生。”

李嬷嬷听糊涂了,“小树他们的先生不是李先生派来的么,怎么又变成曹家的先生?”

赵宗实只好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跟李嬷嬷说了一遍。

李嬷嬷听完后,瞠目结舌,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这这……”

“您说这事巧不巧?”

李嬷嬷惊愕道:“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我也没想到小树他们还跟官家有来往。”

李嬷嬷惊叹道:“我的天老爷,小树这孩子了不得啊。”能认识官家,还被官家亲自教导,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小树的确了不得。”

李嬷嬷笑道:“这么看来,你和小树是很有缘分的。”

“我也这么觉得。”赵宗实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嬷嬷,小树他们并不知道李先生是官家,您可不能说漏嘴。还有,两位先生的身份,您也得保密。”

李嬷嬷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还有嬢嬢的身份,可千万不能说漏嘴了。”

“绝不说漏嘴。”李嬷嬷感慨道,“没想到娘娘对你还是这么关心。”

“我也没想到,可惜我不能再孝顺嬢嬢。”赵宗实神色有些落寞地说道,“我离开皇宫后,不好再进宫给嬢嬢请安,只能在过年的时候,跟着爹爹进宫,然后才能给嬢嬢请安。”

“如果娘娘不是皇后,或许还能继续教养你。”李嬷嬷微微叹息一声道,“可娘娘是皇后娘娘,官家是不会同意她继续教养你。”

“官家也不想再见到我。”赵宗实早就察觉出官家对他的不喜。官家不喜他,不是因为他读书不好,也不是因为他不孝顺听话,而是因为他是官家被文武百官逼着过继的。官家并不愿意过继子嗣,但是朝中大臣坚持让他过继,他无可奈何之下才过继了他。

“实哥儿,你怨不怨啊……”李嬷嬷一直以来不敢问这个问题,如今正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李嬷嬷的话虽没有说完,但是赵宗实知道她想问什么。

“不怨,我一点也不怨,相反我很高兴官家有了小皇子。”他刚进宫的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后来长大,他慢慢懂的一些事情。他虽被过继,但是总觉得自己不属于皇宫。他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离开皇宫。

“比起皇宫,我还是喜欢郡王府,毕竟这才是我真正的家。”他很喜欢嬢嬢,但嬢嬢终究是皇后。

“说的对,郡王府才是你的家。”

此时,书房里,宋嘉树正拿着砚台看。他上辈子学过书法,自然能认出来砚台,他现在看的砚台是歙砚,而且比他上辈子用的歙砚要好。

石头哥哥的姨娘送的,那石头哥哥的这位姨娘估计也是皇亲国戚。说不定这块歙砚是贡品。

宋嘉树忍不住想试试这块歙砚,立马试了起来。

等赵宗实跟李嬷嬷说完话回来,就见宋嘉树、小苏轼、小苏辙在用皇后娘娘送来的砚台磨墨练字。

“石头哥哥,你嬢嬢送来的砚台太好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写字。”宋嘉树邀请赵宗实道。

赵宗实以为宋嘉树他们会把砚台收起来,没想到他们立马就用上了。

“这是极好的歙砚,磨出来的墨也是极好的。”

“我猜到了。”宋嘉树一边写字,一边好奇地问道,“石头哥哥,你嬢嬢是做什么的?”

赵宗实眼神有些闪躲地说道:“嬢嬢她是家里的大娘子,管家里的一些事情。”

“石头哥哥,你嬢嬢喜欢什么啊?”宋嘉树道,“我娘说了,你嬢嬢送了我们这多礼物,礼尚往来,我们也该送一些东西给你嬢嬢。”

“送一些眉州特有的东西就行了,不需要太贵重的东西。”赵宗实又说道,“嬢嬢家里不缺好东西。”

宋嘉树听了,在心里感叹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那我让我娘和舅妈她们准备些我们眉州的好东西。”

赵宗实看了一眼宋嘉树写的字,发现他正在写信。

“小树,你这是给嬢嬢写信吗?”

宋嘉树点了点头:“对啊,嬢嬢送给我们这么多好东西,我当然要写一封感谢信啊。”

“嬢嬢会喜欢你的信。”他在来眉州之前,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收到小树的信。小树写信写的非常有趣,每次看他的信,都会被他信中的内容吸引。“嬢嬢她很喜欢小孩子。”

宋嘉树左手捧着自己的脸,朝赵宗实眨了眨眼说:”尤其喜欢我这种长得好看的小孩子么。“

赵宗实被宋嘉树这句逗笑了,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说:“没错,嬢嬢最喜欢你这种长得最好看的小孩子。”

宋嘉树一脸臭屁地说道:“那是,我长得这么好看,没有人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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