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桑褚玉看了眼他手里的木头老鼠。

夹在木夹上的纸条已经不见了, 空剩个炸开的壳子被他握在手里。

她移开眼神,问道:“所以大祭司到这儿来做什么?”

“修补灵器。”巫盏道,“不过没找到人。进来时又看见这地板门没锁,以为在这地底下, 便擅闯了进来。”

“先前就已说过, 若是要制器或是修补灵器, 须得先告诉师尊。”

“好。”巫盏稍抬起手,以让她看见手里的木鼠残骸, “抱歉,弄坏了你的灵器。”

“无妨。”桑褚玉道, 又借着夜明珠泛出的柔和光亮审视着他。

她不知道他为何想要找到温鹤岭。

他看似答应了做替身的无理要求,可她到现在都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

像是在纵容。

知道她另找了其他替身,却未拆穿。

清楚现下的“温鹤岭”很可能不是本人,也没挑明。

但不论如何,她都不太喜欢与这样捉摸不透的人合作。

太过危险。

她开始怀疑当日的决定是否有些莽撞,甚而生出些许悔意。

但巫盏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

在她刚生出后悔念头的刹那,他忽缓步上前。

“桑姑娘。”他温声唤道。

桑褚玉抬眸。

巫盏在她身前顿住。

他微微躬下了身, 混在耳坠间的琉璃珠子摇摇晃晃,折出星星点点的碎光——同那双浅色瞳仁一般, 昳丽漂亮。

他伸出右手, 指腹抵在了她的掌侧。

渐渐地,手指开始移动,缓缓摩挲过她的掌心。

“褚玉, ”他缓慢地与她十指相扣, 仿佛野蟒缠紧敌手, 温和而又不容对方抗拒, “先前便已说过, 再无回头的道理。”

他的语气仍旧温和,却握紧她的手,将她从生出悔意的边沿,拽回了这般混乱的境况中。

桑褚玉忽有种被泥沼裹身的错觉。

但不过一瞬,那感觉便又消失不见——他松开了她的手,直起身。

“眼下要比枯守在星宫里的日子得趣许多,再继续吧,褚玉。”他温温一笑,“下回,定会再快上一步。”

话落,他转身离开。

桑褚玉跟着侧过身,瞥着他的背影。

所以他是把现在的境况当成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温鹤岭大概被他视作了逃窜的老鼠。

她移过视线,看向墙边。

那只炸开的木鼠被他放在了靠墙的桌子上。

那若是真找到了呢?

他又要做什么?

她离开地窖后没过多久,就有人找来了铸器阁。

短马尾,没穿宗服,着了身玄袍,袖口绣有祥云纹路。

眉眼间带着丝不易显的傲意,腰间也挂着不少珠玉,显出一派贵气。

一进门,他便板着脸喊道:“桑褚玉,我有事找你。”

桑褚玉盯他半晌,问:“你谁?”

那人神色一僵:“秋印烛!”

桑褚玉愣了一阵,思索一阵,又迟疑一阵,这才犹豫着道:“我好像,不认识你。”

“你!”秋印烛从芥子囊中取出两截断了的箭,“你折断了我的寻妖箭,现在又说不认识我?”

“哦,”桑褚玉眼眸微睁,“原来是你。”

“想起来了?”

“嗯。”桑褚玉点头,“你还没走?”

秋印烛拧眉,别开脸:“弟子舍尚未修整完,还要两天。”

“我还以为你已回去了。”桑褚玉平静道,“你那日在亭子底下哭着给你们长老写信,他没回——”

“别提此事!”秋印烛打断她,面颊涨出薄红,“早已过去了。”

“好。”桑褚玉颔首,又问,“你的笔呢?”

“笔?”

“炭笔,以前总插在头上。”

“写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那你记得早些买一支,再插头发里。”桑褚玉顿了顿,“不然我认不出你。”

秋印烛:“……那支笔是看起来比我更像个人吗?”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桑褚玉眼神一移,看向他手里的断箭,“补箭?”

“不。”秋印烛蹙了蹙眉,“你这两日炼的灵器怎么样?”

“我在休息。”桑褚玉说,“师尊让我歇息两日——你们长老没给你寄过信吗?”

秋印烛心一梗。

她竟没声没响地就往他心口上捅了一刀。

他平复下心绪,道:“这两天我炼的灵器,总有些不听话。”

这话在旁人听来,更像是句玩笑话。

如刀剑这样的灵器,哪有听不听话之说?

但只要是铸器师,便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铸器师在炼铸灵器时,会往灵器中注入本人的灵力或妖气。

对灵器而言,铸器师就像是它的第一位主人。

因此若旁人要操控这样灵器,必须先由铸器师“洗灵”,将蕴藏在灵器中的气息剥离干净。

而灵器“不听话”,就是被铸器师之外的其他气息污染了。

“有谁动过你的灵器?”桑褚玉问。

“不曾。”秋印烛道,“有时仅放在那儿,我也没离开。但在检查时,灵器上就附着了其他气息。这气息阴森,并非活人之气。”

“铸器阁里的灵器并无变化。”桑褚玉正想让他把灵器拿出来瞧瞧,就又来了一人。

是裴引迹。

他没戴斗笠,但哪怕脸上没有覆着斗笠投下的阴影,神情也仍旧显得阴郁。

那条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缠着圈圈白布。

他进门时谁也没看,就径直朝炼器房左侧的储器室去了。

即便他没说话,秋印烛也瞬间就绷紧了身子。

他倏地垂下眼帘,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渐渐地,他只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许多,令他有些喘不上气。

尽管这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并未看他,可他还是如坐针毡。

半晌,他终于忍受不住,语气生硬地丢下一句:“先走了,改日再与你详说。”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铸器阁。

桑褚玉:?

这就走了?

话还没说完啊。

桑褚玉又看向在储器室里翻找东西的裴引迹。

想到他与温鹤岭交好,她一时起了试探的心思,唤道:“裴师兄。”

裴引迹手一顿,看她。

桑褚玉问:“裴师兄回来后可曾去找到温仙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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