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恢复意识的时南絮就对上了法叶尔那双水光盈盈的绿眸, 就像是晚风轻轻飘荡过的湖畔青草碧波。
时南絮其实很看不得别人哭,特别是当对方用这样患得患失的神情看着自己。
她并不是一个多么善于安慰别人的人, 遇到这种情况时,只能用很笨拙的话语和摸摸头的动作让人别哭。
当然,很多时候这样的安慰方式似乎只会让对方哭得更加厉害。
见到跪坐在自己上方的银发少年露出了如此难过脆弱的神情,还有他泛着红的脸颊,时南絮不太适应地抬起手贴在了法叶尔的脸侧,柔声询问道:“法叶尔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是饿了吗?”
不过她已经不饿了,从瑞秋给自己普及的知识来看的话, 法叶尔出现这样黏人脆弱的姿态很有可能是并没有吃饱。
要是自己帮他的话,肯定会吃撑。
时南絮陷入了苦恼而纠结的思考, 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静静躺在手心的黑色锁链, 又顺着锁链看向了锁在法叶尔脖子上的镣铐。
想了想,吃饱了就不准备继续帮助他的时南絮犹豫着想要将锁链送回到法叶尔手中。
“要不法叶尔你用这个勉强支撑一下。”
面色绯红的少年艳丽精致的脸上很明显出现了一瞬间懵了的神情, 看向了时南絮递给自己的锁链,然后再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见法叶尔似乎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 时南絮不敢和他对视,低垂下眼帘,莹白的侧脸烧起了明艳的红晕顺着耳根后蔓延。
时南絮伸手轻轻地地捏住了法叶尔身上衬衫衣角,张了张唇, 细声细气地说道:“就是,用铁链放在......你的那里就可以了。”
法叶尔愣住了,然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因为时南絮低垂着脑袋, 所以并没有看到少年那一瞬间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板一般极其精彩的脸色。
没有听到法叶尔回答的声音,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叫瑞秋帮帮他,毕竟瑞秋估计对这个传闻中魅力十足的魅魔少年应该挺感兴趣的。
似乎感觉到了法叶尔不愿意,时南絮抿唇抬眸看向他, “你如果不想的话,我可以叫瑞秋帮帮你........唔!”
不想要再听下去的法叶尔动作极其迅速地将锁链在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绕了两圈,往后仰首倒在了地毯上,手腕间来自锁链的拉扯拉得时南絮也顺着倒了下去。
还未曾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唇被法叶尔滚烫的唇瓣堵住了。
他的吻有些凶,吻得时南絮眼尾都湿润了。
待到时南絮用被绑在一起的双手轻轻推了下他,法叶尔才松开了人,分离后用微红的双眼注视着她,“主人听过魅魔里的面骑魔阵吗?”
法叶尔昳丽的眉眼间流转出一种极其妖异的神情,绿眸也泛着幽深的光,噙着甜蜜到像是裹了层糖霜的笑,就这样笑语吟吟地凝望着坐在自己腰际的少女。
光滑微凉的绸缎系带像是雪白无暇的蝴蝶落在了地毯上。
说话时,法叶尔还不忘笑着露出殷红的舌尖,上面银白色的魔纹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时南絮的目光落在他舌尖的魔阵上,再加上听见法叶尔说的话,瞬间明白了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烟花,脸颊两侧瞬间红透了。
法叶尔在她想要退缩前就握住了时南絮的腰肢,让棉麻裙摆像是盛开的花一般铺开在他明艳的脸上。
“法叶尔!”
连肩头都泛着粉意的时南絮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就想要起身,却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和震颤瞬间失去了脱离的力气。
魔法阵嗡鸣作响,碾过最为柔软的弱点,时南絮险些直接跪下去,红宝石般的眼睛蒙上了氤氲的水汽。
在看到法叶尔那张可以和拉斐尔媲美的脸上滚落而下的水珠时,本来就已经感觉血液都在发热的时南絮张了张口,羞赧地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
尤其是少年还露出了张扬而餍足的笑意,抚过时南絮湿红的眼尾,语气极其温柔地教导她,“主人不用觉得羞涩和害怕,身为玩宠的小狗本就应该处于下位不是吗?”
“服务好自己的主人,才是奴隶该做的。”
连时南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无意识间接受了法叶尔的教导。
就像是蛊惑策反其他天使堕落一样,又不太一样,大天使长路西菲尔在极其耐心地教导自己圣洁温柔的神主寻找欲念。
但却并不想让她的辉光黯淡分毫。
被魅魔法叶尔所迷惑的少女未曾发觉猎手的蛛网已经无声无息地织好了,牵引着她径直坠入了陷阱。
等到时南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法叶尔哄着骑虎再难下了,一连着玩了好几回骑坐的游戏,但主动权都被法叶尔亲手送到了时南絮手中,即使没过多久她就泪眼涟涟地说不想在接受喂食了。
都快要被弄得生气了的时南絮突然看到了眼前银发绿瞳的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熟悉的笑容。
那是一种极其虔诚信赖的笑容,纯净无辜。
迷迷糊糊中,甚至隐约与伊甸园那个最喜欢向自己撒娇的少年天使重合在一起,从金发重合到银发,再到碧绿眼眸的重合,分毫不差。
突然间,时南絮听到法叶尔眉眼弯弯地笑着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拉斐尔果然最喜欢的还是神主。”
“神主一定很喜欢拉斐尔对吧。”
法叶尔,是拉斐尔?!
怎么连原剧情纲要里最乖巧听话,到最后才黑化的炮灰受拉斐尔都堕落成魅魔了?
本来还有些困倦想要沉睡的时南絮陡然清醒了几分,红眸微微收缩,下意识地就想要伸手捉住少年问个清楚。
可少年就如他的称号风之天使一样,带起一阵绿春湖畔的风就不见了踪影。
“我敬爱的神主,拉斐尔该走了,要不然可又要被那个可恶的大块头揍一顿了。”
少年的语调雀跃,却带着天然的顽皮,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一阵酝酿着风暴的风突然吹过,连长发都被吹乱了的时南絮艰难地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了窗外突然遮挡了月光的墨色羽翼。
遮天蔽日,看不见分毫月光。
莫名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时南絮艰难地动了动双手,试图挣脱手腕上的锁链,金属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阵飓风吹得时南絮眼睛有些干,不由得沁出了点泪水,在无半点亮光月辉的黑夜里,她对上了一双泛着幽冷光泽的异瞳。
拥有蓝金色异瞳的只有乌列尔了。
时南絮停下了挣脱锁链的动作,才发现乌列尔原本平和蔚蓝的蓝眸都化为了竖瞳。
发现这一点不同的时南絮一愣,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点,但脊背却碰到了床沿,她有些担忧地呼唤了他一声,“乌列尔,你还好吗?”
可对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也没有说什么,而且在视线相触后,竖瞳跟随着少女窈窕的身形转动了分毫。
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还残留着绯红的眼尾上,然后缓缓移动到了因为干涸后的奶油结成一绺一绺的长绒地毯上。
身形高大的乌列尔往前移动了半步,漆黑的羽翼并没有完全收拢。
时南絮瞬间就被他极具压迫感的影子整个笼罩住了。
被那双兽类一般的兽瞳紧紧地盯着实在让人有些呼吸不过来,时南絮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乌列尔力道轻柔的捂住了唇。
他怕极了这张如玫瑰般美丽的唇又要吐出什么伤人的字眼。
乌列尔臣服地单膝跪在了少女的面前,他没有说话,就如沉默的本性一般一直安静地跪着,宛如一尊渐渐凝固了的石像,无言地守卫在自己的信仰面前。
“神主还记得乌列尔说过的话吗?”
黑色皮革的半掌手套染上了淋漓的水光,在月辉下反射出柔白的光。
乌列尔注视着指尖牵出的银色月光,醇厚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道:“神主,乌列尔的忠诚永远不会有奖励,对吗?”
被捂住唇的时南絮眼角沁出了泪水,腰不住地想要往后躲,却根本无从躲闪只能徒劳地一遍遍如弓弦般拉紧然后再卸下。
乌列尔绝对是疯了,将她也弄得快疯了。
可是在对上乌列尔那双不断涌出泪水,似乎是在祷告他叛神的痛苦与忏悔的眼眸时,时南絮又不忍心用恢复了几成的光明之力攻击他,于是用舌尖轻轻地扫过了乌列尔的掌心。
掌心如沾了水的羽毛扫过的温凉之感让濒临崩溃边缘的乌列尔倏然冷静了下来,对上了时南絮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双眼。
察觉到神主温柔的纵容后,乌列尔眼眶泛着红望向了她,像是一个无论如何都讨不到糖果的乖巧孩童只是沉默着站在门口昏暗的角落里,不哭也不闹,却无声地流着泪。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神只对他单独一位天使的偏爱,只要......只要哪怕有片刻神主能像此刻一般注视着自己就足够了。
乌列尔清楚自己所渴望的东西和灵魂中早已被路西菲尔剥除了的灵魂烙印毫无关系。
也是与他对视的一瞬间,时南絮隐约猜测出了乌列尔堕落的原因。
就像是从未得到过糖果的乖巧孩童,发现自己靠掠夺能得到含着苦味的几丝甜蜜后,于是再也无法自拔了。
估计就是剧情纲要里要求她给天使灵魂镌刻下的灵魂烙印惹的祸。
见他似乎寻回了几分理智,心底松了口气的时南絮倾身过去,因为双手还被锁链桎梏着,只好低下头轻轻吻去乌列尔眼角的泪水,笑着安抚他。
“说起来乌列尔应该是比路西菲尔和米迦勒他们还要晚些诞生的天使呢......”
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南絮突然感觉到了灵魂深处传来的拉扯感,是来源于创世神那具躯体的,似乎在催着她回归。
陡然浑身被卸去力气的时南絮穿着湿透了的衣裙跌进了乌列尔的怀中,她无力地靠着乌列尔的肩头努力地凑近了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亲爱的乌列尔我很抱歉,过去如此忽视你.......”
话音落下,乌列尔就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少女的体温正在一寸寸消散,就像是......神明将要溃散一般。
他顿时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