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蕴感觉到她的安抚,侧脸贴了贴她的脸颊。
“那时,我就在想,我从小带的弱毒,是否是因为这个,直到后来,我派人进行了一番调查才发现,原来,我还是幸运的那个…”
“继位后,我曾让司查院统计了表亲结婚生下的子女的身体状况。接近一半的孩子,身体都比非血缘姻亲生下的孩子要虚弱,两成身有残疾,更有甚者,还有几名痴傻的厉害…”
许云姝没想到,谢景蕴竟然会专门去做这一类的调查。
“所以,相比于他们,我似乎要幸运太多太多。”谢景蕴转头,在许云姝脸颊上亲了亲,“所以姝儿,我们成婚后,不要孩子吧。”
许云姝一怔。
她更没想到,谢景蕴已经想到了这么远。
“根据司查院的情报,那些生下的子女中,就已经有那么多不幸的孩子,但姝儿你知道么,还有更多的,是胎儿还未出生就在母体中流产,甚至月份大了之后,一尸两命。”
他说着,下意识抱紧了许云姝,“姝儿,我不愿成为你的父亲,我无法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一个可能会让你失去性命的孩子,我怕…”
谢景蕴眸底翻涌着浓稠如墨的情绪,“我会忍不住弄死他。”
低沉暗哑的嗓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浓浓杀意。aosu.org 流星小说网
谢景蕴从来都不觉得自已是什么好人,他身体里流着抢夺者的血,他生性凉薄,对于所爱之人,他可以不顾自已的性命,但对于其他人,他生不出丝毫的怜悯和同情。
他不需要一个孩子的出生,去证明自已对姝儿的爱,也不需要另外一个人,横亘在二人之间,若是可以,他甚至希望,姝儿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许云姝动了动唇。
其实。
关于生育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想过。前世,她母亲早亡,从小到大从没有感受过母爱,所以,对于母亲、母爱等之类的词汇,许云姝是陌生的。
甚至,带着点惧怕。
尤其是在北朝,医疗科技并不发达的古代,生孩子跟走鬼门关无异。
许云姝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她不想把好不容易重获一次的机会,去赌生孩子。
只是。
“可是皇嗣……”许云姝偏头看他,她没忘了,谢景蕴还是北朝的皇帝,有自已的责任。
谢景蕴笑了笑,又亲了亲她,“姝儿可知,在没有遇到姝儿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从皇室旁支中挑选一个孩子继位的准备。”
许云姝一怔,“那不是你千辛万苦夺来的位子吗?”
“千辛万苦?”
谢景蕴偏头看她,“还说不上,明明是那群人太蠢了。”
许云姝:……
“自从知道我的身世后,我就没想过成婚生子。”谢景蕴看了眼牌位,眸底神情淡淡,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灵位。
他带着厌弃出生,他的娘为此难产而死,先帝怨他的出生,带走了他心爱的女子,也从未用正眼瞧过他。
谢景蕴却并不在乎。
他能够理解朝瑰公主的厌弃,一个被强迫者,在不愿意的情况下,怀上了强迫者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却如同扎进肉里的一根针,怎么都无法从身体里出来。
换谁,都会厌弃吧,所以,在谢景蕴继位后,他将朝瑰公主的墓和牌位从皇陵中迁了出来,安葬在普云寺中。
他想,他的生母,应该是不喜欢跟先帝葬在一起的。
“好。”
许云姝握住他的手,“那就…只有我们二人。”
“嗯。”
谢景蕴指尖与她十指交缠,放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手背,“只有我们二人。”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抬眸,透过袅袅白烟,他好似看到了一女子,在对着他笑,笑容平和带着几分慈爱。
… …
景春四年,一月二十三日。
北朝帝王昭天下:
一:瑞安王谢之竹其实为女子,因出生时身体孱弱,先帝为保其性命,遵普云寺前住持之言,要求其女扮男装,现如今瑞安王身子强健,现恢复女儿之身,保留其瑞安王的名号。
二:瑞安王与王妃之婚约,乃是陛下为了清除余党,与瑞安王所设之计谋。因此,二人婚约作罢,从此女婚女嫁,各不相干!
三:立首富许大山之女许云姝为后,立后大典将在二月初二举行。
圣旨一下,朝野哗然。
尤其是第三条。
可在太和大殿之上,朝臣都不敢当着陛下的面提反对意见,但在下朝之后,丞相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柳相,立后之事不能儿戏啊!您好歹劝劝陛下啊!”
“是啊!即便王爷是女子,可从立礼法上来说,不符合规矩啊!许姑娘已经嫁给了王爷,现如今两人虽自动和离,但在籍贯上,许姑娘就是和离之女,怎能为一国之后呢?这传出去,我北朝岂不是要被他国笑话死!”
书房内。
十几名大臣连朝服都没换,径直就来到了丞相府。
柳林补坐在主位,神情淡淡,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半个时辰过去,几乎一句话都没说。
“柳相,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其中,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开了口,之后帝后大婚,他们礼部首当其冲,他实在是惶恐。
柳林补放下茶盏,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诸位同僚的话,本相都听到了,只是我有一句话,想问问诸位。”
“柳相请讲。”
众人异口同声。
“陛下的后宫空虚三年,当初诸位劝的可少了?”
柳林补淡淡反问。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说话了。
“陛下的性子,诸位也都了解,可是我等劝了,就会收回成命的?”
柳林补再问。
“陛下后宫无人时,诸位着急,现如今,陛下好不容易决定立后,诸位还是着急。请问,诸位到底是急陛下还是急你们自已?”
柳林补一字一句,不急不缓,视线从众位大臣的脸上一一扫过。
众位大臣忙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们作为人臣,自然是关心陛下的,可要说没有自已的小心思,说出去谁信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