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平道长不知道为何陈然会突然去王屋山,他在前面引路,一路上战战兢兢的。
如今想来,他实在是后悔去围观归一派灭门,结果热闹没看到,反倒是惹上了这样一个瘟神。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冲平道长也冷静了下来,毕竟冲素道长才是王屋派的掌门,自己只需要摒弃尊严,完全地当一条狗,听话就行了。
在前往王屋山的路上,陈然问冲平道长道:“你们前掌门是怎么突然暴毙的,讲讲具体过程吧。”
他问得很随意,但语气中有一种不容冲平道长拒绝的语气。
冲平道长知道陈然问得是冲素道长夺权的过程,于是便老老实实交待了。
无非就是顺从与背叛,然后便是弟子们的站队,最后再来一次血腥的屠杀。
这一次政变,王屋派几乎死了一半的冲字辈道长。二代和三代弟子也有许多遭受牵连。
陈然听着冲平道长平澹地叙述着政变的过程,彷佛在说一个无关痛痒的事情。但平澹的语言中满是血腥的杀戮。
他心中暗暗叹息,撕去那些真善美的伪装,人其实也只是一种动物而已,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冲平道长原本是冲正大师所信赖的亲信,他平常混在冲素道长的队伍中,去执行收取供奉的命令,然后将收到的供奉再献给冲正大师。
在冲素道长用毒计杀死冲正大师后,冲平道长见势不对,第一个反水,在其出其不意的进攻下,杀死了好多个师兄弟,为冲素道长的叛变扫清了许多障碍。
可以说,他的手上现在沾染的全是兄弟的鲜血。
冲平道长说这些的时候,丝毫没有隐瞒,他也没想过隐瞒。他知道只有绝对的坦诚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他用自己的人性换取了活下去的机会,却没想到到头来小命扔在别人的手中。
这也是他此刻无比惜命的原因。
他实在是太害怕死亡了,因为这是他献祭了节操和人性换来的生机,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掉。
所以他毫无犹豫地带着陈然上了王屋山。不管这个陈然此刻上山是为了什么。
山上的守卫看到冲平道长带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来,连问都不问一句,便准许两人通过。
陈然看到这些形同虚设的守卫,心想王屋派早已成了一盘散沙。
如果是在归一派,陌生人绝不可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上山去。这正是因为陈然让归一派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归属感和安全感。
即使那些归一派的弟子们现在实力尚弱,但依然能阻挡住封凌错这种大高手的脚步。
很快,冲平道长带着陈然走进了王屋派的范围,冲素道长听到接引道人的通报,知道是陈然来了,一路小跑着从轩辕殿出来迎接陈然。
“冲素掌门不必客气。”陈然微笑着拱手。
在弟子们的面前,冲素道长不适宜做一些过分谄媚的动作,也只是拱了拱手,道:“不知陈掌门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
当他看到陈然的一瞬间时,心中其实是极为震惊的,他没想到连封凌错都无法收拾陈然。
现在陈然既然上山,那么封凌错应该是已经失败了。那陈然此番上山,一定是封凌错将自己抖了出来,陈然来此便是兴师问罪的。
他心中已是害怕之极,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对左右说道:“本座和陈掌门有要事相商,你们先行退下,轩辕殿内不要留人。”
“是。”两旁的道士连忙说道,然后招呼轩辕殿内的道童和仆从一起出来。
“你也退下吧。”冲素道长对冲平道长说道。
冲平道长还未答话,却听陈然说道:“这位冲平道长既然是冲素掌门的心腹,还是一并进去说话吧。”
冲素道长听到此话,立刻赔笑道:“是,是。”
当下冲素道长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连同陈然和冲平道长一起进入轩辕殿。
三个人依次走入议事厅,刚进厅门,冲素道长强装镇定,亲自为陈然斟了一杯茶,然后让他坐在上首。
陈然老实不客气地坐下,也没端茶,直接问道:“是你这个老小子把那封凌错引到我玉阳山的?”
冲素道长立刻跪在了地上,颤声道:“贫道风闻那少林派的封凌错去寻陈掌门的晦气,立刻便想派人去告知陈掌门,却不曾想....”
“停!”陈然立刻摆摆手说道:“这种虚话我不想听,我只问你,这封凌错是什么来路。你若敢胡言乱语,我立刻便让你毒发身亡。”
冲平道长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谄媚了,但是当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冲素道长竟也如此卑躬屈膝,心中顿时平衡了一些。
连本派的掌门都如此惧怕陈然,那么自己方才的做法也确实是无可厚非。
本质上,冲平道长觉得自己和冲素师兄是一类人,都是可以为了性命豁出去一切的人。正是这种惜命的品质,让自己和冲素师兄活到了现在。但不知接下来陈然会不会在给自己师兄弟活命了。
只见冲素道长咽了一口唾沫,立刻说道:“那封凌错是国舅爷张彦的心腹,此番前来,是想寻找陆玉明的。”
“那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了,确实是你把封凌错引到了我玉阳山,间接导致他杀了我四名弟子。”陈然冷冷说道。
冲素道长的冷汗一下子便从额头冒了出来,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头,直磕地地板砰砰的响,他之所以支开别的弟子,为的就是能毫无顾忌的服软。
只见冲素道长又磕了一个响头,道:“陈掌门明鉴,那封凌错摸上山来,仗着一身武功,对贫道是严刑拷打,小人原本是宁死不屈,不想供出陈掌门。但是突然又想到陈掌门武功盖世,一定可以将这个封凌错斩杀于刀下,于是便贸然让他去您的地方送死。为此我还特地嘱咐了冲平道长,将此事告知。”
说到这里,冲素道长抬起头,看着冲平道长,大怒道:“冲平!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害得陈掌门竟损失了四名弟子,实在是罪大恶极!”
冲平道长哪想到师兄竟然把锅甩在了自己身上,立刻大惊失色道:“冲素,你讲话要凭良心,你何时让我去告知陈掌门此事了?”
冲素道长又连连磕头道:“一定是这冲平贼道太过傲慢,不识陈掌门的本事,没将此事告知。贫道接下来一定会取了冲平这个狗命,以慰归一派四名弟子的在天之灵。”
冲平道长肺都气炸了,指着冲素道长,怒道:“冲素,你他妈的,竟在这里血口喷人!我...我...”
冲素道长根本不看冲平道长,又对陈然说道:“陈掌门,这几日贫道清点前掌门冲正的小库房,发现了许多天材地宝和珍奇宝物,为了弥补贫道的过错,贫道欲将这些东西全部献给陈掌门。同时自此以后,王屋派上下所有弟子,全部听从陈掌门的调遣,没有任何二话!”
陈然默默看着眼前这个热闹,他心中实在是有些震惊。
这冲素道长和冲平道长为了活命,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而冲素道长方才说的话,竟让陈然有些心动。
他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所说的那个小库房,现在哪里?可否引我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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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素道长看到说动了陈然,心中顿时大喜,他连忙说道:“便在轩辕殿的密室之中,贫道这就带您老人家去看。”
“带路。”陈然站起身来,干脆道。
冲素道长心中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为表明贫道的诚意,贫道先把这知情不报的师弟给毙了,以祭奠归一派四位兄弟的在天之灵。”
说着,冲素道长突然跨出一步,一掌便向一旁的冲平道长拍去,准备直接将他杀掉,让陈掌门消气。
冲平道长哪想到这冲素掌门说打便大,他武功本来就没有冲素掌门高,此时被率先发难,想要躲避,却已是来不及了。
“慢着!”陈然突然喝止道。
冲素道长立刻停手,讪讪地看着陈然。
“你们既然是师兄弟,都是识时务之人,何必再起血光?先带我去小库房看一下吧。”陈然澹澹道。
冲素道长听到此话,顿时明白了,冲平道长竟也变成了陈然的狗。怪不得方才他让冲平道长也跟进了门中。
他脸色变得极快,立刻堆笑道:“冲平师弟,不好意思。既然陈掌门发话,那我万万不会和你动手了。以后还请通力合作,共同为陈掌门效力。”
冲平道长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不敢得罪自己这位掌门,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当下,由冲素道长带路,三个人一起往轩辕殿的后殿走去。
陈然为防有诈,让冲素道长走在前面,冲平道长走在后面,易筋经神功护住全身,防身的毒粉也捏在手心里。
不过冲素道长此时已经被陈然吓破胆了。不仅是因为身上中毒的原因,更是因为这是个连封凌错都能击杀的男人,他早已失去了想要动他手的勇气。
走过两个偏殿后,终于来到了轩辕殿的后殿。从不远处的平台上,能看到轩辕黄帝祭天的天坛。
远远望去,天坛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也只是用巨石铺成的大平台而已。不过平台上有一些特殊的纹路。陈然端详了半天,只觉得那些纹路似乎颇为奇特,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有何奇特。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最后的余晖照在远处的天坛上,给整个大平台铺上了一层澹澹的霞光。看上去颇有一种辉煌的意境。
“陈掌门,小库房到了。”冲素道长突然说道。
陈然将目光收回,只见一个落了锁的偏殿映在眼前,这个偏殿看起来甚是严密,四周的门窗全都是用玄铁栏杆加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型的保险柜。
光是这些玄铁,都值一大笔银子。
“开锁。”陈然下命令道。
冲素道长应和了一声,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玄铁制成的锁,将门缓缓推开。
冲平道长也睁大了眼睛,过去的几十年内,他给冲正大师献上了大量的供奉,都被冲正用来修道窥探天机了。
天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奇珍异宝在这个小库房里。
门刚推开之时,陈然便闻到了一种芳香的气息,他随之精神为之一畅,这种气息绝不是什么毒气,而是一种名叫不惑仙草的天材地宝所散发出的方向。
它能称之为仙草,足以表明功效是陈然之前所食的南蒿的数倍。
开门的一瞬间,他第一时间便去找这种仙草。
只见大大小小的锦盒存放在房间内,也不知道香味具体是从哪个盒子中散出。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大量的丹炉,还有放在角落里已经风干的几种异植。
陈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些风干的异植中有南蒿。
他大致数了数,光南蒿差不多就有三十株以上。
‘发财了。’这是陈然的第一个念头。王屋派不愧是老派门派,积蓄真的是蔚为壮观,惊人得很!
冲素道长看到两眼放光的陈然,心想自己的命似乎是保住了。自己都献宝了,这陈然总不至于对自己下手吧?
这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冲素道长也只是知道其中一些的用途,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东西他觉得也只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冲正掌门用它们来追求缥缈无垠的修道而已。
虽然代价很大,但是既然保住了,便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陈掌门请到里面随意挑选!”冲素道长躬身道。
陈然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要将它们全部带走。”
“是。”冲素道长立刻躬身说道,同时他只感觉到心中一阵肉疼。
“你们两个人,将这房间内的东西全部包好,装在大箱子里面。记住,只有你们两个人做,别让其他人插手。”陈然吩咐道。
冲素道长和冲平道长对视了一眼,忙不迭的照做。
好在房间里便有很多装运货物的空箱子,正好能用得上。
饶是两个人武功高强,也累得满头大汗,终于将这一个房间的东西全都装点完毕。
“着你们叫一些弟子,将这些箱子尽数送往玉阳山,由我亲自押送。你们两个人也一起跟过来。中途不得告知弟子们装的是什么。”陈然再次吩咐道。
两个人活命在即,全然没有二话,立刻着人将这些箱子搬到驴车上,然后运往山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辆辆驴车从王屋山出发,往玉阳山浩浩荡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