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刚才上去送饭的服务员——被一脚踹下来,连滚带爬的他,面上是藏都藏不住的惊恐之色。
出事了。他上楼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身后跟着一队黑色西服的凶悍男人,我‘唰的’起身,飞速眺望了一眼旋转楼梯——果然在台阶之上瞥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我语速飞快的对凉介他们说:“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有点急事,等一下如果有人过来,麻烦拜托请务必假装我从来没有来过!”
也许是被我严肃冷漠的表情镇住了,他们懵懵地点头,而我来不及等他们的反应,不用系统开口,我已经选择了最佳逃跑路线——厕所。
正门口对着楼梯,会被一眼看见。吧台更是一览无余。一楼其他桌子三三两两坐着客人,根本不可能躲的过去。
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女厕所了。
【上帝啊救命啊啊啊啊。】我头也不回地捞起我的大衣,脱下我的高跟鞋光着脚就往女厕所冲——我害怕高跟鞋跑在地面的咔哒声太明显了,音乐盖不住。
系统叹气,语气不明:【既然命运安排你出现在这里,神明怎么可能救的了你呢。也许你唯一可以乞求的对象,只有爱神了,我的宝。乞求爱神让该怜悯你的人,心生怜悯吧。】
我还没有来得及拐进厕所,就听见那个服务员指着我的背影,颤声高呼:“是这个女孩!”
其中一个黑色西服的墨镜男似乎有着中也提到过的‘异能’——甚至都没有到一秒的时间,他就瞬移到了我的身后,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一脚踹上我的腿窝,我软着跪倒在地。
也许就像人类无法预测命运镌刻的轨迹,史学家找不到古老遗失的诗歌残页和遗落在深海的亚特兰蒂斯,我这辈子都预料不到有一天,会以一个如此的屈辱的……耻辱的姿势…见到我想见却也是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我像囚犯一样被反剪着手跪在地上——今天为了来吃饭,我专门在商场挑了一件一字肩连衣裙,腿上只套着一双很容易勾丝的黑色丝袜。
膝盖一定肿了,甚至不用低头去看,因为一下子被踹跪在地上,磕在冰冷的水磨石地板的那一刹那尖锐的痛就已经窜上了天灵盖。
那件新买的,才刚穿一次的米白色羊毛大衣像垃圾一样斜斜团在一边的地上。
生理性被刺激出来的眼泪盈出了眼眶,滴落在锃亮的地板上。
——哒。
——哒。
——哒。
熟悉的,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的鞋跟走过地面时发出的声响。
他穿过这队隶属于他的,残酷森冷的士兵,像居高临下的统领,一步一步的走近,漫不经心地开口:“居然敢冒充首领的女朋友?胆子很大啊。”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发着抖蜷缩成一团,拼命低着头,不敢让他看见我的脸。
低着头,我只能看见他脚上踩着的那双皮鞋,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隔着几个扣押我的士兵,身后跟着那个瑟瑟发抖的服务员,他倚着墙,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甚至看都没看我。
中也完全没有猜到我会在这里。
他完全想不到——这个以如此屈辱姿势跪在他面前的人,是我。
——“佐佐木,把她的脸给我抬起来。”
我就这样被他的下属揪着头发,以被强迫的姿势扬起脖颈,在这个月色明明比昨夜还要温柔的晚上,露出我的面孔。
他所有的酷烈、冷漠、倨傲,连同不耐烦的神情一起,在视线扫过我面庞的那一秒,破碎的彻底。
在仅仅一瞬的愕然之后,他沉声用沙哑的嗓音发号命令:“所有人,现在各回原位。不许通报首领。”
“中也大人……”
那个名叫佐佐木的青年震惊地看着他的中也大人俯身,轻颤着,轻柔地,把我抱了起来。
“佐佐木,服务员你来处理。她……交给我了。”
——“谁都不许通报首领。如果想死的话,大可试试。”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凶狠的力度,海潮般的气场扩散开来,令人无法喘息。
***
——哐啷!
中也狠狠地锁上厕所的门,那样凶狠的气势,似乎整个门板都要被震碎了,可他把我放在隔间软椅上的动作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知道。我知道。他对我的温柔和耐心是独有的。
可是我一直在欺骗他。
我利用他这份独有的温柔,踩踏他的信任,在他全无防备之时,出现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送饭给了他眼里最不可能送的人。
中也的眸底仿佛翻滚着乌云,悲伤而沉重,压抑着的愤怒和困惑像裹挟在厚重云层下的闷雷,隐忍未发。
我用眼睛描摹他这张美得锋芒毕露的脸,张了张嘴,却吐不出来一个音节。
他从兜里又取出一支烟,低头吸燃,星火明灭间,他缓缓开口,一只手插回了兜里,另一只手将打火机翻转在指尖打回玩弄:“不是说,乖乖在家等我?”
滑了丝的丝袜被我紧张的又抠弄的更破了些。我抱着膝盖在软椅上泪眼模糊地看他,露在空气的肩膀也在轻轻颤抖:“本来以为是要去另一家餐厅的……”
我从椅子上下来,安静地走到他面前,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吻了吻他绷紧的侧脸:“哥哥别生气啦,送饭是误会啦,是我朋友整蛊玩的。”
我抽出他指间刚刚燃上的烟,扔到地板上,再把我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里。
这个拥抱的距离恰好能让我们听见彼此的心跳,也能让我看见他锁骨上崭新的伤痕,似乎不久前还渗着血,尚未结痂。
——他又受伤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角落,被我不知道的人伤到了。
我知道最后赢的人一定是他。也许他的敌人以绝对惨烈的方式败在了他的手里,但是……
他还是流血了。
会疼吗?
很疼吧。
就在我颤栗着想要摸上他那道伤疤时,他的手指已经轻抚上了我的颈侧。
“这是吻痕吧。”
他在问我一个问题,却用着陈述句。
我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可他的手却紧箍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和他对视。
他的表情冰冷,带着刺骨的嘲弄:“是被哪个男人玩弄后留下的痕迹?”
“没有……是我和闺蜜玩闹的时候……”
——他用啃咬的力度,一口咬在了脖颈那处吻痕上——太宰留下的痕迹。
很痛。但是这一次自知理亏的我没有敢喊痛,只是颤抖着轻轻揪住他的衣领,小声的呜咽。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他咬着我的唇,咬出了血,苦涩的铁锈味溢满了唇齿间,沙哑的嗓音浸满了尼古丁的质感:“我已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除了你。”
我蹭着他的颈窝,声音还带着隐约的哭腔和鼻音:“不会失去我的,哥哥,相信我……真的没有别人,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我抬手替他整理弄乱的衣领,他的怒火似乎终于平息了下来,这次落在颈侧的吻又和往常那般:“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什么?
最后一次……相信我?
我还没有开口问他,他忽然捂住了我的嘴,在我耳边低声道:“有人进来了。”
他把我放回到软椅上,一个闪身出去,闭上了门。
“果然在这里啊,中也。”那个耳熟的声音带着笑说:“消失这么久,还以为你和谁偷/情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