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被遗忘的记忆犹如幕布电影一样在中原中也眼前闪过。
他有些茫然。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记忆很杂, 好像是雨后刚刚翻起的泥土,新鲜带着草木的芬香,又模糊到只能用力才能回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近段时间门的, 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他叮嘱少女早点休息, 结果还是被绕着弯骗着自己答应了不少事时, 樱发少女露出狡黠的笑容。
几年前的, 刚刚开启第二场战争的事:
他在战斗中不小心负伤了,每次想藏起伤口总会被发现, 这个时候的樱发少女会温柔地宽慰他, 然后第二天,敌对势力满门被人连夜诛杀。
很久之前的, 小时候的事:
他刚接触到人类社会,不懂常识, 也不会五十音, 牙牙学语跟在少女身边, 控制不住力量。
樱发少女会握着他的手, 从简单的名词开始, 从基础的衣食住行开始,从手把手的学会控制自我开始, 一点一点教他怎样成为一个‘人’。
少年怔然,脑海里一幕幕闪过回忆,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是不是人不重要。你是你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欢迎来到世界, 中原中也。】
——欢迎来到世界。
中原中也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爆响,滚烫的泪水蓄满眼眶,模糊了眼前虚晃的世界。
他知道结果吗?
他其实不知道。
他没有江户川乱步那样的头脑,也没有太宰治那样擅于揣测的心思, 在荒芜之地诞生的野犬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赈早见宁宁会死。
她会为她的野心付出一切,包括她自己的生命。
中原中也知道魏尔伦说的那些话里的意思,他甚至清楚赈早见宁宁不会否认。
赈早见宁宁就是这样的人,好战、擅权、为了扩张领地无所不为,哪怕对给予她引领和恩惠的老师刀刃相向,www.youxs.org,她也不会为别人的指责停下脚步。
但中原中也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明明她要的星辰大海可以继续不是吗?背负无数诅咒和鲜血挣得的未来为什么要以死亡为结尾?
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一定要是生离死别?
少年不懂。
野兽不懂。
非人的武器不懂。
世界以最残酷的开局写下了那2383行字符,却用最温柔的蜜糖将数据构筑成人;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收回这份仁慈。
可是……
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最初的根源都在他身上。
杀死赈早见宁宁的不是强大的超越者。
不是宏伟的愿景。
不是疾病,不是异能。
是他。
或许可能是赈早见宁宁的算计,她对自己也从来没有手软过,可那又怎样呢,对她造成最直接伤害的,还是无可辩驳的,中原中也。
——“中也!醒过来!”
——“森先生那边的情报已经传过来了,后面的事还需要你!”
失重感忽然抓住中原中也的灵魂,他感觉自己像娃娃机里被铁钳夹住的玩偶,被快准狠的铁钳揪住头,从玩具堆最底层拽出来,丢进出口里。
漆黑短暂的通道尽头,刺眼的白光掀开中原中也的眼皮。
少年猛然睁开眼睛。
迎面就是刮得脸颊生疼的冷风,中原中也张嘴,还没说话一口冷风就灌进喉咙里,本来就干涩的喉管被风刺得他当即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中原中也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抛开一切,也不敢去细想会发生什么,狼狈的逃避开那些淹没他的绝望,拽住面前喊醒他的太宰治就问,声音如磨砂般粗砺:“现在情况怎么样?!”
‘——’
话落瞬间门,巨大的爆炸声在他们头顶上空炸响。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已经不需要去问了。
战场形势一目了然。
直升机投下的光照不到地面,驾驶员被迫拉高拉开距离;武装部队撤出直径百米的范围,哪怕是强大的异能者们也走不进这个连断壁残垣都不剩的平地;近海的舰船没有撤退——
因为海面冻结,蔓延的冰浪硬生生在海上筑造了一片不规则的地面作为战场。
恐虐一般的战斗在发生。
仅仅是仰头看去,就能产生胃部翻腾一样的呕吐和战栗感。
超越者的战斗和天灾无异。
聚在城市上空的乌云早就被击散了,月光下的城市一片大亮。
赈早见宁宁从天空坠落到海的冰面上,灰尘一样的冰雾扬起。下
【但我还是希望中也的未来可以不这样。】
【无论如何我也不希望中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人带走。】
【这是让你稳定名属赈早见的必要条件。】
以战意、憎恨、恶意和血为粮食的噬血兵器应运本能,为她驯养的荒兽从尸山血海里打造了一条通往未来的自由道路。
但她早就透支了自己。
所以这一次的代价只能是——
生命。
空旷的高楼天台。
天台边沿摆着一个棋盘。
同样水晶质地的国际象棋光辉璀璨,各个棋子都放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唯独其中一颗皇后棋子被人拿在手里。
棋盘旁边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不符合季节的厚重斗篷,领口的绒毛被风吹拂到脸上,头上戴着白色的俄罗斯风雪帽。纤弱的身体藏在斗篷上,手背苍白病态,正是他拿着那颗本来应该在棋盘上皇后棋。
海岸边的战斗惊天动地,城区却安静得惊惶,没人敢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放下棋子。
把棋子放在空缺的位置上。
又慢条斯理地从斗篷下拿出已经装载好特殊金属的陈旧信号枪,举向天空,扣下扳机。
一束光飞向夜空。
凝望着散开的虹色烟火,俄罗斯人脸上带着沉醉的笑容。
费奥多尔站在天台上,迎着骤起的狂风,不健康的红晕和微笑的弧度在月光下温柔神圣得不可亵渎,怜悯又慈悲得注视着这座在长夜中永载和平的城市。
“死去的人无法从坟墓里发号施令,www.youxs.org。”
“至高的领袖死去之后,她遗留下的财产遍布世界。”
缱绻的俄语口音在夜空中低吟、询问。
“谁会获得赈早见宁宁的遗产?”
“谁有资格坐上她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