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零嘴

每逢贺旗镇大市的日子,最热闹的地方是靠山一侧的清水河口。

大大小小的筏子停靠在河口边上,那些筏客子除开严冬初春外,偶尔夏季汛期不行筏子,常年都飘在河流上。

他们的筏子有羊皮筏和牛皮筏子,底下用充满气的羊皮囊和牛皮囊十几二十只绑在一起,上头再用木质排架固定。

单个皮囊古语叫浑脱,制作复杂,保养得当能用五六年。

湾里人有谁要去镇上,要去其他村都在河岸口等,等筏客子赶着筏子来。没有骆驼、牛马的人家都愿意掏两个麻钱,坐小半个时辰到镇上,不然得走一个半时辰才能走到。

蔓蔓不是第一次坐筏子,她依旧很惊奇,筏子上没有凳子,上去后只能盘腿坐着,有点晃荡。

她戳戳排架下头的羊皮囊,很硬,又觉得那皮囊很像一只只饱满的小猪崽,尤其扎口的地方,很像尾巴,就捂着嘴笑起来。

想着晚点回去见到小草姐姐,要跟她说,又耷拉眉头,可惜婆婆不让小草姐姐和姨姨出门。

说大伙要说闲话,她苦恼地皱眉,她不懂。

蔓蔓坐在上头是一点不怕,还想伸手去摸水。姜青禾虽说坐过一次了,可照旧心慌慌,这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全靠筏客子手头的杆。

揽着蔓蔓让娃坐在她和徐祯中间,徐祯给了筏客子十一个麻钱,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去镇上,占掉一个位置要额外给两个麻钱。

筏客子从上游的亚口村已经载了五六个人,加上姜青禾一家就够小筏子的载重,筏客子喊一声号子,蹲在船头撑桨渐渐离开岸口。

清水河这一段河面很宽阔,吹着湿润的河风,姜青禾渐渐放松下来。

徐祯说:“在筏子上钓鱼肯定很舒服。”

“少来,你打个窝都钓不到,”姜青禾才不信他的钓鱼技术,没瞧去北海子坐在半个时辰,没一条鱼上钩,徐祯摸摸鼻子。

又各自眯起眼,任河风吹乱头发,听筏客子喊号子,蔓蔓跟着瞎喊,渐渐追上前面的筏子。

路上还在另一艘筏子上碰到枣花婶,裹着花布头巾,箍着旁边黑脸娃羊蛋的手,不让他去摸水。

枣花婶也看到了,坐在那喊:“禾阿,等俺一起去嘞。”

“好嘞姐,”姜青禾跟她隔着数米,大喊回她,喊得太大声,喊完还有回音。

她都不觉得羞耻了,这地方的人都是大嗓门。

清水河路段的河水还算清澈,可一行到主河乌水江,蔓蔓指着那水说:“黄色的,有点红,”她又摇头,“黄的,好黄,跟土一样。”

筏客子都见惯不惯了,他用褐布短褂子擦了把脸,大声地朝后说:“乌水江夏天上游涨水,每年河水都是黄的。”

姜青禾想,就跟后世的黄河一样。

乌水江特别宽阔,一眼望不到岸,水流有点湍急,吹来的风就不那么舒服,怪味呛人。

等到了河岸口,徐祯刚把草帽拎起来,枣花婶牵着羊蛋就到了,还没到就开始抱怨,“这筏客子急头白脸的,差点把人掀下去。”

又吐糟这乌水江,她说:“镇里有啥好,你瞧瞧这水,黄不拉叽,一舀一瓢沙。”

所以到了乌水泥沙淤塞的时候,明矾卖得最盛。镇里人家总要买些,投到水缸里用高粱秸夹着明矾顺着边慢慢搅,黄沙沉到底下,水才能澄得清荡荡的。

枣花婶眼下就挑眉呲牙乐,她晒得黝黑的脸团起两抹红,叉着手夸耀清水河的水清,才不用加明矾。

姜青禾嗯嗯应着,心早就飘到岸边摊子上,挤满太多人她也看不清啥。

但是好热闹,热闹中夹杂着羊膻味、牲畜的体臭、汗臭,大市里有专门牵牛羊骆驼来交换的。

但也不妨碍蔓蔓兴奋地跳脚,她跟羊蛋说:“羊蛋哥哥,你看那有卖枣儿水的。”

她不知道枣儿水是啥,但听人喊就跟着念,念完生出满嘴口水,她想吃。

羊蛋这个娃能跟蔓蔓玩在一起,两个人都馋,但凡凑在一起就嘀咕啥好吃。

他也馋哩,这水他就喝过一次。

羊蛋扭头跟他娘商量,“娘,俺想喝枣儿水。”

“甭想,一碗指头大的水一个麻钱,回去俺给你水里放个枣就行了,”枣花婶绝不充大户,她今儿个带的钱不多,得紧着刀口用。

蔓蔓则看看姜青禾,又瞅瞅徐祯,最后她站在中间说:“爹娘买碗枣儿水吧。”

她生出短胖的手指头说:“就一碗。”

卖枣儿水的摊就在入口处,木桌上摆着好几个黑釉大瓦盆,旁边摞着一叠小碗,摊主就站在一边吆喝,“枣儿水哇—咧哟——。”

钱在徐祯身上,但他不敢做主,就同蔓蔓一样瞟向姜青禾,搞得跟他也想喝一样。

姜青禾叹口气,“来一碗,你跟羊蛋哥分。”

买两碗枣花婶指定是不行的,还觉得占了她便宜,但都到这了,小娃想吃就给她尝点。

“哇呼,”蔓蔓跑去跟羊蛋拍手,枣花婶说:“买那玩意做啥嘞,羊蛋你个小崽子。”

她真心疼这一麻钱,不过边骂边掏钱,“就喝这一次。”

羊蛋接过钱蹦跶得更高,跟一只从山野里放出来的蚂蚱一样,就是黑了点。

两个娃乐颠颠地跑过去,而后端着碗小心翼翼跑回来,嗦都没嗦一口。

商量说要给爹娘先吃,几个大人都没尝,蔓蔓就喝了,冰冰凉凉的,有点枣儿的甜味。

枣儿水里都是用鲜枣的,挑五六个用芨芨草穿成一串,一个砂锅里放十几二十串,小火慢熬,糖加的不多,全靠枣的甜香。

一碗枣儿水,挑出一串煮到内里软糯的枣放进去,一口气喝完枣儿水,再慢慢抿着枣。

还了碗,两个娃才舔着甜枣牵着爹娘的手去里头瞎转悠。

里面的摊子其实也不是正经摊子,而是一个个木头桩子,铺了看不清颜色的旧毡布,要不就直接在地上铺了一大很块的毡布,什么东西都往上放,要哪个跟摊主谈,他给你扒拉出来。

有卖靴子、铁锅、兽皮、皮制品、麦子、菜种、果苗等,连一捆柴花子都有人背来换。

枣花婶要拿鸡蛋去换东西,姜青禾准备先找个摊卖草帽,她的草帽除了按照本地标准的气死风,就是最细帽辫掐的,要压七露三,一带上小风根本吹不动。

还有压四露六的寻常草帽,压二露八凑成尖顶再加一圈帽檐,跟斗笠差不多,很能遮阳。

还做了几个现代常见的帽子款式,圆顶大宽边,花边款等,开卖前她信心满满对徐祯说:“就凭我的手艺,这些款式日后肯定很火爆。”

然后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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