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怕,挂掉电话后根本没办法在宿舍里头坐了,绕着桌子走来走去地根本静不下心。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这都快十点了,还是没消息。我终于坐不住了,抓了件羽绒衣往身上一裹,准备去警局找他。
心急如焚地出了门,一路奔出学校,才刚招呼了辆的士准备上车,忽然被人拦腰抱住,整个人失重地往后倒,然后埋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明远——”熟悉的气息让我惊喜不已,我想抬头看他,却发现自己几乎没办法抬头,整个人都被紧紧地箍在他的胸口,手脚无法动弹不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狠狠地吸了口气,敏感地发现他的身上似乎有淡淡的血腥味,心里猛地一颤,想开口问,却不知说什么好。也许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失去了同胞作战的朋友,甚至他还可以亲手杀死了第一个罪犯……“明远,明远……”我一边低声唤他的名字,一边轻拍他的手背。这个时候除了这样不停地叫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们就这样在校门口静静地相拥了许久,身边不时有人经过,甚至还有人调笑着吹口哨,可是我们俩谁也不动,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仿佛时间已经停止。
“喂,你们俩有完没完!”身后有人不耐烦地高声喝问。guxu.org 时光小说网
我身上一僵,艰难地把明远推开,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王榆林笑笑。天晓得他到底在这里看了我们多久。
“我说,天气这么冷,你们俩要互诉衷情好歹也得找个地方好吧。这天寒地冻的,明子你是身体好,我看晓晓怕是要吃不消。”王榆林背着个大背包,哭笑不得地朝我们道。
我这时候开始觉得尴尬了,狠狠拍了下明远的胸口,小声道:“我不跟你们说了,都这么晚了,我得回去休息。”才刚走了两步又被明远给拽了回来。
他一甩手把背包扔给王榆林,大声喝道:“你替我把东西带回去,滚吧。”
王榆林哈哈大笑,朝我们俩挤眉弄眼了一阵,最后又朝我高声道:“晓晓,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啊——”被明远狠狠瞪了一眼后,飞快地背着两个大包进了学校。
“明天不是周末嘛,不用急着回去。”明远自然地牵住我的手,拉着我朝外面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脸上的表情如此温柔认真,我根本没法拒绝他,只得顺从地跟着他走。
我们在校门口打了辆车一路往东开,没多久我就知道他想去哪里了。
公安大学距离我们以前的家不近,的士开了近半个小时,我才终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建筑。对于我来说,其实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几个月不见,这里已经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但巷子口的那家蛋糕店还是老样子,破旧的门面,昏黄的招牌,所不同的是,招牌上的灯似乎比以前坏得更多了。
我们在巷子口下了车,尔后慢慢走进去。
巷子里很安静,路灯已经换了新的,整条巷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我们很快到了家门口,明远手脚麻利地爬上墙,搬开墙头的小松树盆栽,从底下翻出钥匙来。我看着忍不住想笑,这么多年了,他还保留着当初的习惯。
开门进屋。
没有我想像中难闻的霉味儿,屋里竟然很干净,客厅里的家具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甚至连书架上摆放的书都不曾变过,就好像…就好像我只是昨天刚刚离开。
我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既紧张,又有些酸涩,眼睛涨涨的,一低头就有又热又湿的液体往下掉,无法控制。我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他并没有多问,而是牵着我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去了厨房。
“你还没吃饭吧?”他问,“我今天给你露一手。”
我把眼泪抹干了,偷偷起身去厨房看他。冰箱插着电,里头塞得满满的,看来他早回来准备过了,却不晓得今儿到底打算给我什么惊喜。
“我上个礼拜特意去订的牛排。”他好像知道我站在门口似的,背对着我说道:“黑椒味的,你要几成熟?”
他什么时候学会哄女孩子的,手段还这么高明?
厨房的餐桌上还摆着红酒杯和烛台,这么浪漫……“嗯?”许是等了半天不见我回答,他缓缓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厨房橘色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更显得他剑眉星目,俊朗逼人。
这么英俊的男人,这样浪漫的晚餐,这般温柔的心思……如果他不是明远,那该有多好。
四十八
开饭前明远先去了趟楼上,一会儿下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衣服,雪白的衬衫、裁剪合身的深色西服,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乱,仿佛一瞬间成熟了许多,由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绅士。
他缓缓朝我走过来,为我拉开椅子,礼貌地请我入座。
屋里开了音乐,不知名的歌手在低吟浅唱,优美的旋律如水一般流泻在这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暖气开得很足,厨房里烧开的水在汩汩作响,餐桌上的牛排在灯光下有诱人的光泽。明远把厨房备好的烛台拿过来,一支一支地点上,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餐桌上。
灭了灯,屋里忽然暗下来,烛光氤氲出温暖的光环,烛影摇曳间,他的面孔忽明忽暗,眼睛却亮得惊人。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音乐在耳畔、红酒在杯中、美食在唇边,还有英俊而深情的男人默默地注视着,我想,只要是女人,谁也没有办法不沉醉其中……他不知什么时候学的厨艺,牛排煎得嫩滑慡口,搭配着醇厚的红酒,每一口都是至尊的享受。我们话说得很少,更多的时候只是相互注视,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相视而笑。
明远那两份牛排分量都实在,吃到最后俩人都有些撑得慌,等收拾完了餐具还是有些消化不良。
“要不,我们消化消化……”明远试探地问,尔后,缓缓地朝我伸出手来。
我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手已经被他温暖的手掌包围。
“you held my hand and then you slipped away,and i may never see your face again……”
音箱里传来忧伤而美丽的旋律,我们俩就在这寂静的夜晚相拥而舞。他的手扶着我的腰,温暖的气息就在我的耳畔,柔软的脸颊偶尔会触碰到我的脸,只一瞬间又迅速地离开,似试探,又似无意……一曲终了,屋里寂静无声。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目光专注而深情,眼神明亮又清澈。有些事本就不需要说明,就如同现在,无声胜有声。
他缓缓凑近,热烫的气息简直要灼伤我的脸。如蜻蜓点水一般在我的左脸轻轻一吻,羽翼划过的触感,温柔得让人想哭……“晚安”他说。
我看着他,过了许久,也道:“晚安”。
那天晚上我在我的房间睡。屋里的东西还一如从前,窗台上是我喜欢的那盆绿萝,几年不见,已经疯长得蔓延了整整一个窗台。书桌上的那面镜子还是那一年刘江从香港带回来的。就连床单被套都是以前的样子,彩虹一般绚丽的花色——我总是喜欢热烈而温暖的图案。
一夜好梦。
第二天回到学校,自然免不了被室友们一番拷问。不过我怎么会被这几个丫头片子给吓到,糊弄了几句就搪塞过去了,气得她们牙痒痒。不过她们也没那个胆子去问明远。
元旦过后马上就是期末考试,大傢伙儿立刻收了心,再爱玩的也都乖乖地收敛了,老老实实地去上自习准备考试。我自然也不例外,别的功课也就算了,可那数学简直是要我的命。上回因病逃过了一劫,这回是怎么也躲不过了。要真考砸了,刘爸爸答应送我去实习的事儿只怕也要黄。
于是,我也每天晚上抱着数学书头悬樑锥刺股地奋斗了好几天,终于把期末考试给拿下了。
因是临近新年,最怕这当口生什么事儿,公安局特别忙,上上下下都脚不沾地。举个例子,上至刘爸爸,下到明远王榆林这样跑腿儿实习的,能一连好些天见不着面。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明远一直不知道我要去公安厅实习的事儿,我也想尽量瞒着。
结果没想到的是,我上班第二天就遇到他了。
我去档案室实习的事谁也没告诉,虽然当初跟王榆林提过一回,不过他八成也没当真,要不,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问一声。
上班的头一天,廖妈妈比我还激动,天没亮就起来了,忙活了一早上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早餐,看得刘爸爸眉毛一抽一抽的。临走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一再叮嘱,让我累了就去刘爸爸办公室里休息,困了就去打个盹儿。
刘爸爸都有些不耐烦了,教育她道:“敢情晓晓不是我闺女,我还能不仔细看着她。再说了,那档案室的活儿也不多,又不用跟着出外勤,暖气也烧得足,比她们学校里头还舒服。能出什么事儿?”
廖妈妈这才放手让我上车。
到了公安厅,刘爸爸亲自送我去档案室。才到门口,就有个戴眼镜儿的中年妇女热情迎了出来,满面笑容地上前握了握我的手,客气地笑道:“这就是刘厅长千金吧,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我当然知道她在说客气话,呵呵地笑了两声,也客气地道:“以后就麻烦阿姨了。”
据王榆林所说,当初曾玉婷在省厅实习的时候一直留意查案,案发前一天还曾提起过略有眉目,只是没想到对手会那么快就发现她,而且还下了杀手。照他这么说,那么那个人,或者是那一伙儿人肯定在省厅里有耳目,否则,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
档案室虽然不起眼,但却至关重要,说不准那方真派了人在这里盯着。我要真露了什么蛛丝马迹,怕是真有危险。
所以,等刘爸爸一走,我就一个劲儿地跟那个姓董的科长抱怨,说自己明明先去刑侦队见习,却被刘爸爸塞进了档案室,特别郁闷不甘心云云,还引得董科长一个劲儿地安慰我。
档案室是整个省厅的清水衙门,总共也没几个人,且大多是没有什么作战能力的女人。这会儿就算是省里也还没配上全电脑系统,一个档案室才三台电脑,主要承担对进出的人员证件扫描检查工作。不过这会儿全省都喊着要推进计算机化,省厅这边也不闲着,尤其是档案室这边,大批的资料要输进电脑里,一堆人忙得焦头烂额。
我因为是关系户,所以大家对我很客气,基本上不招呼我干活儿,说白了就是把我给晾着。我倒也不介意,毕竟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查资料,要真的整天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我还没功夫查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