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顿住,瞥见醉酒汉侧过的脸颊,口舌立即变得不利索。冀襄王何曾见过侍卫这般,掀开车帘,目光落在伏睡在雪地上的人,只一眼,便也微怔,仿佛看到了垂着羽的纤细白鹤。他走下马车,来到白鹤面前蹲下。观其脸颊浮起如血如脂的殷红,便知他着了些见不得光的药。正待开口,衣摆忽然被白鹤虚虚地抓了抓。“帮、帮我……别让他们追上……”冀襄王目光落在那只柔软无骨的修白手指上,没做迟疑,把人打横抱起,回了马车。侍卫问:“王爷,您……”冀襄王不容置喙:“不回宫里,先去雅苑。”侍卫便转了道。*车内,冀襄王只觉自己怀里抱了团软绵绵的东西,稍一松手,那人就软滑得怎么都握不住,可一旦微微用力,指腹就好像隔着冬衣,陷进软如羊脂的肌肤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每寸肌肤的热度,温暖挟裹着沁香的气息源源不断扑入衣襟,让他浑身跟着这人躁动,不禁热了起来。冀襄王制住这人乱动的手,掌心放在其背后拍了拍,声音带着平定安抚的力量,低沉磁哑。“你已平安,莫要担心。”尽管如此,怀中人仍不安分,受够了药物的煎熬。冀襄王按了这人一只手,另一只白如青笋的手却往他的衣袍乱抓,柔软无比的身子翻动挣扎,在他怀里不停动扭。他压了压滚动的嗓子,锁着这人双手,低声制止:“别扭了。”那人发髻渗出的汗也带着香,落发如云,扑满他的怀,撩得他脖颈很痒,红了一片。过了片刻,冀襄王鬼使神差地抬起那人在自己怀里埋得极低的脸。掌心触及怀中人的脸颊,滚烫如火,一瞬间,叫他失控的怔神。此生他未曾见过此般潋滟绝美的面容,怀里的白鹤可见饱受煎熬,眸子溢出两行涟涟清泪,半掀濡湿的长睫,精致的眉心微蹙,隐忍着难受,懵懵望着他,好似又带着乞求。冀襄王只看一眼,不敢多看。他按着此人的后脑,五指插在稠密的发间,揉了揉,低声道:“再忍忍,待回了雅苑,本王命大夫给你解了这药。”但他低估了怀中白鹤的抗药性。唐青的隐忍无用,变得痛苦不堪。冀襄王看他如此煎熬,满身衣物已经散乱,露出的皮肉细腻香滑,处处透出艳丽的色泽,叫人移不开视线。一时间车舆内充斥着令人呼吸急促的气息。冀襄王哑声道:“停车,寻处僻静之地,远离。”侍卫听到车内隐约响起令他耳红的动静,很快寻了处巷角,把马车停放好后到巷口守着。*冀襄王抚着怀里的人,面上俱是汗水。他高挺的鼻梁微微俯下,在那人脸颊蹭了蹭,观其神情,哑声问:“这般可还好。”擦净手指后,他轻抚怀中青年水光涟涟的桃花眸,克制隐忍的目色多了几许柔和,道:“本王叫萧亭。”第60章 玉制风铃于檐下摇摆, 铃声彷如从久远时回荡,悠长的铃动渐渐唤醒榻间昏睡的青年。唐青睁大蒙着迷雾的双眸,视野模糊, 忍着眼眶的刺痛, 待徐慢聚焦, 最终凝在白色兰花纹的银丝罗纱上。昏睡之前的记忆随着铃晃声一点一点挤入脑海, 他脸上血色倏地褪尽, 勉力撑起身子, 严严实实团在锦被里的身子险些栽倒在地。听闻动静, 进屋的丫鬟连忙将他扶回榻内。“公子中了药,身上虚弱,还请好好躺着。”丫鬟面生, 唐青打量她,甫一开口,嗓子便哑得厉害。“你是何人,此地是何处。”丫鬟道:“奴婢名唤秋霜, 此地为雅苑。”“雅苑?”唐青喃喃, 在邺都, 他倒未曾听过这个地方。只从所在的寝屋观察,家什陈设俱为精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绝非寻常门户的手笔。不等他问院子的主人是谁,方才身子牵动时引起秘处不适,此刻叫他全身僵硬,如坠冰窟。他并非未经人事, 那里是否用过,瞬间便知。唐青记忆停在明宝台中药一幕, 当时顾着逃开,最后似被人在雪地里救起,而救了他的人与他……丫鬟一脸忧色:“公子,你怎么了?奴婢这就去禀报主子。”唐青尚未来得及制止,室内已不见丫鬟踪影。他抬手在眉心疲倦无奈地揉了揉,被人下药后419这种事,从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来不及细想,他匆忙下床,步履踉跄地出了房门。整个苑子面积不大,且没有人把守,唐青很快离开雅苑,拦了辆马车赶回府邸。萧亭来到寝屋时,已然人去楼空。秋霜连忙跪地认错:“王爷恕罪,奴婢没把公子看住——”他道:“无妨,那人气度不俗,要走岂是你能拦住的。”他目光落在桌角底下的一枚玉饰上,拾起端详,是那人落下的官饰,正三品。此般年轻,官秩却不小,在朝上可不常见。萧亭心绪百转,将朝堂官员名册过了一遍,未能对得上那人,照此推断,理应是近年受封的官员,且得萧隽青睐。想起去年萧隽有关于囚禁娈宠的消息流出,萧亭摩挲着官饰,若有所思。**唐青返回府邸,值亥时四刻。他刚下马车,门后立刻迎出兰香。小姑娘眼眶通红,含了泪,道:“先生,兰香好生担心您,险些就去请大统领帮忙找您了。”她说罢,惊慌道:“先生,您为何穿得如此单薄?”且衣物还叫人更换过,穿的并非出门前的那一身!唐青安抚兰香一惊一乍的情绪,道:“进屋再说。”兰香急忙忙地问:“可是有人欺负先生了?!”唐青回到屋内坐下,饮了两盏温茶,适才平静。回来的途中,他禁不住想了很多,心里头乱糟糟的,此刻见兰香比他还要惊惶失措,不知怎么,那股焦乱反而平静下来。他斟酌几番,腹中已有措辞,道:“离宫时与几位同僚小聚,对酌小醉,便去对方府上休息了一阵,原来的衣物都沾了酒气,索性换身干净的。”兰香喃喃自语:“当真如此吗……”唐青再三安慰,兀自低头轻嗅衣摆,蹙眉道:“总觉身上还有酒气,替我备些热水送来。”寻个由头把兰香打发走,室内无人,唐青这才叹出胸腔内的一股浊气。**待热水送入屋内,唐青屏退兰香,独自泡浴。他面色半红半窘迫地曲起手指,阖起湿润颤抖的双眸,缓慢引于体内。过了半晌,却发现除了轻微异感,并无任何不适和其余东西。原来与韩擒……之后,那种感觉他印象犹深,此时仔细清洗,跟那事过后明显有些不同,莫非那人没有将真正的……唐青整张热水泡红的脸浮出水面,混沌空白的脑子无端又涌入一些画面与对话。他依稀记得那人在马车里抱着自己,还不让他乱动。可唐青实在难抵抗药性,还将对方的衣物抓乱。最后那人不得不替他……唐青松了口气,从浴桶出来时换回自己的衣物,他腹中空空,又中了药耗费所有的体力,此刻无力地倒在榻间,也没唤外头的兰香,而是独自出神。*睡到后半夜,唐青起了低热,他裹在被褥内,摸了摸脸颊,把隔间的兰香唤进屋。隆冬雪夜,有现成的冰块。兰香备上一盆冰,将巾帕浸于冰水,替他冰敷。她道:“先生,咱们还是请大夫来瞧吧。”唐青道:“只是低烧,若明早还未退热,再请大夫不迟。”兰香算着距离天亮的时辰,便暂时依他。趁冰敷额头之际,唐青用了份宵夜,腹中垫有食物后,身上沉重的感觉便减轻几分,人也精神不少。之后他靠在枕边陆陆续续地睡上一阵,兰香替他定时更换毛巾,天蒙蒙亮后,唐青除了还有点疲惫,烧热引起的酸乏症状已经消失。今日需得进宫上值,唐青未告病假,兰香为他整理官袍时,沿着柜子翻找,道:“先生,您的官饰寻不见了。”唐青昨日佩戴官饰进出皇宫,从明宝台离开时,东西还在,或许是途中掉落,又或……他晃了晃脑袋,道:“无妨,寻机再补一份便是。”没在府邸多耽误时辰,他如往日一样进了皇宫。*朝会,官员提早聚在大殿,唐青刚入殿门,便有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韩擒看着他,唐青对其微微点头,转个身,便迎见昨日与他在明宝台饮酒的几名文官。几人欲言又止,唐青神色倏冷,未与他们叙话,站在相应的方位,思索如何应对。这几人目无法纪,胆敢对朝堂官员下药,借着酒色温柔乡拉拢同党,显然已非一次两次。*皇帝入金銮宝座,百官有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