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记管事瞧见来了帮手,怒从心起:“来人啊——”伴着怒叫,迎面又包抄来一伙人,目标对准唐青和李秀莽。李秀莽拉唐青躲到边上,迎到前方跟打手纠缠起来。暗中护卫的禁军见唐青身边有难,立刻现身,帮李秀莽把周围包抄过来的打手制伏。高空忽然抛出一名受伤的打手,对方滚在地上哀嚎,目光瞅见躲在木架后的瘦弱身影,忙拿起脚边的木棍,欲拿石敢的这个同伙出气。眼看木棍直冲唐青,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先生——”“大人——”韩擒踩着一人的肩膀纵身高跃,在禁军赶到前徒手拦住敲下的木棍,用力将打手踹远。带人赶来救场的郡守望着惨乱的场面头疼不已,喊道:“大胆,竟对巡察史大人动手,来人啊,把闹事的人全部抓进牢里!”场上动手的人全被带入大牢,唐青无暇顾及,让李秀莽暂时去跟进,他拉起韩擒替自己挡下木棍的那只手,有些六神无主地道:“先去看大夫。”木棍带着许多屑刺,韩擒的掌心除了被擦伤,还扎了不少小木刺。韩擒道:“先生,镇静些。”对上韩擒沉着的目光,唐青微微压制失控的情绪,道:“先回官驿。”*驿馆内,大夫还在赶来的路上。韩擒单手挑出掌心的木刺,他面无改色,唐青却唇角泛白。他想帮忙,望着拔出来后渗血的小木刺,指尖顿在半空。韩擒见唐青仍在出神,心中暗叹,为了转移他焦虑的心绪,道:“还请先生替我拿出伤药。”唐青怔道:“在哪里。”韩擒道:“怀中。”唐青顺着衣袍内摸,取出一个瓷瓶。瓷瓶的样式与花纹有些熟悉,像是……唐青想起什么,韩擒清了清嗓子,主动承认,道:“先生送的。”药瓶正是过去唐青从梁王府逃路途中,曾随手给“元蠡”的伤药。元蠡是韩擒假扮的,药自然就给了他。瓶中的伤药早就敷完,韩擒未将药瓶丢弃,而是一直留着,装了伤药随身携带。唐青:“……”他哑声问:“韩擒,你、你那么早就喜欢我?”看着韩擒没否认的神情,唐青忽然低头,在那微抿的唇边啄了一口。韩擒:“!”蓦然睁大一双沉黑星目,话刚到嘴边,大夫赶至门外。韩擒:“……”看他被迫咽话的模样,唐青不觉莞尔。“你先让大夫处理伤口,我去办点事情,一会儿回来。”韩擒嗓子哑着:“嗯。”*书房,唐青平定心绪后,趁着得空,书写上呈回朝廷的密信。来梧郡已有一段时日,如今变革之策正在有序推行,该和皇帝定期报告工作进度了。他拟好信,涂了火漆,交由官驿的差吏,急报往邺都送。*十日后,远在千里外的帝王收到密报,不动声色地展开信纸,看完后,神情平淡。李显义狐疑:莫非唐大人事情进展不顺利,未能完成皇命?萧隽淡道:“底下那些官员给孤上奏时,哪个不问候孤的心情如何,龙体可否安康。他倒好,公事公报的口吻。”李显义松了口气,脑子一转,道:“陛下,唐大人此番竭智尽忠,沥胆披肝,可见心底把陛下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欲解其忧,对陛下甚为关怀啊。”萧隽:“是吗。”李显义:“定然是的。”萧隽执了狼毫:“也罢,给他回封密信。”落笔首句便是:顷奉惠函,谨悉一切。梧郡此行久远,卿近来身子可好?第35章 炎炎热夏, 落了一场骤雨。雨势磅礴,唐青几人未出官驿,得了半日空闲。黎光初现, 唐青已起了身, 坐在案前整理了连日来记载的文卷。期间兰香添换了三盏茶水, 禁不住劝道:“先生, 今日好不容易休息, 你就歇上片刻罢。”唐青嘴上应着, 眸光始终落在卷页上, 右手执笔,不时做些修改。兰香叹息,只得去椅子坐好, 百般聊赖地陪着先生。**时辰差不多,唐青方才停止工作。空气里漂浮了一层灰笼的水汽,他立于窗后,静观外头立的几扇芭蕉叶, 经骤雨浇灌, 颤巍巍地东偏西歪。雨势未减, 唐青披了件薄轻的披风,越过回廊,匆匆去了尽头的另外一间厢房门外。韩擒早已醒了,和手底下的人交代了一些事,命人赶回广平县后,顺道把手上的药粉也重新洒上新的。药粉洒得心不在焉,连几个心腹说了什么都没注意。那日他挑着掌心的木刺, 被唐青“袭击”了一下。唇边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柔软,直到心腹出声, 道:“统领,唐大人在外头。”韩擒摒退心腹,径直走去开门。渺茫无边的雨雾成了催化心绪的背景,心底裂开道口子,泄露着隐秘的思绪。四目相对,眼睛皆闪了闪。唐青弯弯眸子:“我来看看你,还在忙吗?”韩擒让开房门:“不忙,先生进来坐,外面凉。”唐青进屋坐下,看见还没收拾的药罐,下意识瞥向韩擒的手。韩擒道:“已经换过药。”雨声沥沥,屋内光线昏暗,唐青的一声轻叹更为婉转。“若那日我再谨慎几分就好了,也不会连累你至此。”韩擒:“无论何种情况,我都会护着你。"今日得闲,唐青居于室内,只懒散地半挽落发。如瀑的青丝沿着白.皙精致的面庞柔顺垂落下,低掩的睫毛似颤了颤,就如蝶翅掠过韩擒的心脏,让他心口一阵紧揪。韩擒正要开口,只听唐青冷道:“那群人还是太目无法纪了。”“我这几日总在想着此事,想尽快处理了这些地方势力。”当日在梁记盐铺动手的人,尽管他们那会儿尚不知情,可唐青没讲究半分情面,让郡守依照大邺律法断案,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梁记的主事人找过几次郡守,皆被拒见,欲到官驿登门拜访求见襄州巡察史,唐青也以生病为由,不见这些跋扈惯了的商贾豪绅。唐青揉了揉眉心,道:“下一步,我打算解决梧郡的这群人。”要整治地方势力,怀柔策略无用,而今只能考虑任用酷吏整治此条路子。韩擒问:“何不让我着手办理此事。”唐青道;“有你着手,定能很快解决。可你贵为禁军统领,若真去做了此事,有点大材小用了。”他向韩擒托出自己的打算:“我欲寻个当地都怕的人来做此事。”韩擒目光微动:“有了人选?”唐青:“嗯,就是当日救下的石敢。”石敢此人,性格直硬,只认理,敢于跟豪绅对抗,且一直生活在梧郡,比他们这群外来的人更加了解当地内情,让他去整治,唐青认为可行。他看着韩擒:“你觉得呢?”韩擒道:“可以一试。”注视着沉心商议推行改革事宜的青年,韩擒把不久前浮出的念头收起,虽有些失落,但能这般和唐青相处,已叫他心满意足。**平粮价与税改通告已出了一段日子,府衙里上下一片人仰马翻。除了唐青以外,李秀莽与另外几人每日都带着衙差出门干活,变革有序推行,进展的状况每日须在入夜后,以议会的形式口述汇报。直至初获成果,唐青让郡守放出关于今年田税减半的消息。具体内容,大致可述为:每户将田地如实上报,核实无误后,往后两年的田税全部减免五成。若有差漏或隐瞒不报者,官府根据新制定的相应律例,将田地收归国家,待查验无误,该得的悉数还返,余剩的回收。减免田税的目的有二。一是响应赋税减免政策,实现对百姓的承诺,抚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