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城回来之后,陈欣忙碌了好几天,才整理完京城送过来的这几车东西。
不得不说,叶云衣对她真的是很用心了。各种布料首饰衣衫锦裘,还有造型小巧精致的妆台箱笼,合欢被鸳鸯枕,龙凤巾针线盒。
大大小小叠套的喜盆里,盛满了四喜干果,零零碎碎摊开的物件中,囊括了衣食住行。
大到一张拆开运过来之后,又被俞一海重新组装起来的大果紫檀攒斗架子床,小到一只红漆打底金粉描边的子孙桶。
打开箱笼的盖子,每一个装的满满登登的箱笼里,四个角落中都平平稳稳的躺着一个小荷包。
陈欣知道里面装着的,是打造的十分小巧精致的金锞子银锭子,专门用来给出嫁女子压箱用的。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并送过来的嫁妆单子上,不写着呢吗?四季如意平安喜乐,压箱金银锞子各十二对。
即使已经看了很多遍,她还是低头一样一样的,认真数着单子上列出来的东西。
俞墨说,凡是在大封朝比较讲究些的人家里,家中女子出阁之时,该备下的物件,基本上这单子上都有。
所以这哪是什么添妆?这分明是一副完整的妆奁。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坐在梳妆台前,打开精致的首饰盒,一共六层,每一层都摆放着不同的珠宝首饰。不是那种稀世罕见的珍品,却也都个个造型别致做工精湛,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捏起一只蓝宝石金丝蝴蝶簪,陈欣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这种无功受禄的事情,引起了她那被人戏称为被害妄想症的焦虑。
叶云衣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一些?
当时只知道马车上有不少东西确实是她急需的,所以才愿意用三年的股份分红去还这份人情。可她不知道这份嫁妆,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心意在里面。这让她怎么还?
与昭华之间的事儿,在陈欣心里,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救命之恩早已了结。可现在,这份赠送嫁妆的情分,又该怎么说的清楚?
俞墨抬腿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这丫头一脸忧愁的,坐在那儿发呆。他有些疑惑的挑了下眉头,这是又怎的了,最近没招惹她呀?从府城回来之后,这小妖精就仿佛有些不大对劲儿。
脚步轻巧的走到她身边,抬手轻松的将人抱起搂在怀里,他自个儿坐在凳子上,柔声问着怀里的姑娘。
“这是怎的了?有心事啊?”
陈欣将身体放松的倚靠在他的胸膛上,悠悠的叹了口,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俞墨的浓眉,低声将自己纠结的心思,说与他听。
“就为这事儿,这几日如此忧虑难解?瞧你这点儿出息!”俞墨笑了她一声。
“什么叫就为这事儿!?你瞧瞧这么多的嫁妆,看看桌面首饰盒里的那些珠宝钗环。这都是昭华的心意!心意无价的,你懂不懂?这人情以后怎么还呀?”
烦躁的无意拽断了几根自己的头发,她疼的有点儿龇牙咧嘴的。
俞墨无奈的瞅了一眼,将她握成小拳头的手指掰开,四五根儿乌黑油亮的长发,安静的躺在手心里,凄惨的摆动了一下凉了的身躯,跟他打着招呼。
“日后有烦心事,直接与为夫说。莫要再揪扯头发了,它们跟着你也殊为不易。”
微微的调侃了一句,将怀中的人更搂紧了几分,他的声音里有一些些的无奈。
“素素,那叶云衣的身份,是如今的我们不能高攀的。与皇族之间有瓜葛,许是会青云踱步,但更有可能直接葬入深渊。
是为夫的不是,让你不能随心所欲行止由心的过日子。可是素素,你相信我。你夫君不会永远居于人下的!日后我一定会站在高处,将你捧在掌心,阅尽繁华。”
这是第一次,这个男人将自己的野心,完完全全的展露在心爱的女子面前。
他有凌云志,更有那个能力踏青云梯!
只是如今,终究是要委屈了怀中之人。
陈欣看着她爱的男人,仿佛立誓一般的庄重神色,手指稍稍使了点劲儿,揉散他眉间的歉疚。
“我知道的,道理我自己也都明白,只是心里有些觉得过意不去罢了,你别跟着我一起忧心。我会很快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的。
只是以后如果有机会,能与昭华有坦然相交的那一天,你不能拦我。俞墨,我觉得,她是我的朋友。”
“嗯,不拦。”
低头轻轻吻了下这善解人意的女子,俞墨眼睛里流淌出的柔情,几乎要将她淹没。
右手探向袍袖,取出一卷轻薄的红纸来,在女孩儿面前微微一抖的展开,惊诧了她的眼睛。接过来大致浏览了一遍,单子上列着的这些东西,熟悉的让陈欣,嗓子里有了一点哽咽。
“不是已经有嫁妆了吗?你干嘛还要去准备这些?”
“你那是友人的心意,这一份是兄长予我们素素置办的嫁妆。怎能一样?小丫头哭甚?可是因为我能力有限,置办的这些让你瞧不上眼?”
一边调笑,一边细心的替红了眼睛的姑娘,拭去眼角的泪痕。
“瞎说什么呢?我这分明是喜极而泣!”
娇嗔的捏了他一下,埋首将眼中的泪意,尽数擦在这人的棉布衣衫上,这才抬起头,娇俏的吸了吸鼻子,拿着这份嫁妆单子,一行一行的仔细看着。
东西都是些寻常物件,布料衣裳被子枕头的,也都是普通老百姓家中,最常采买的那些嫁妆,不算多值钱。唯一打眼一些的,就是那六十六两的压箱银子。
这副妆奁不算多,显然也比不上叶云衣送过来的精致贵重。却是俞墨目前,能给出的所有了。
双手捧着嫁妆单子,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这个男人对自己毋庸置疑的爱意。羞涩甜蜜的新嫁娘,在情郎怀中,笑的温婉多情。
两人甜蜜温馨的相拥了好长一会儿,陈欣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他怀里坐直身子,有些犹豫的小声问道。
“你哪儿来的钱去置办的这些东西?从大哥那拿的吗?咱们这样属于占公中的便宜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对其他几房人不公平。”
感动之后理智回归的女孩儿,咬了咬嘴唇,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识好歹,但还是坚持把话说了出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以前那是没办法,现在好歹衣食无忧了,咱们不能还占他们的便宜。
嫂子她们这些年也不容易,汉昌他们眼看着也都长大了,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俞墨,你对我的好,我知道。但是咱们还是把这些银钱补回去吧,别叫大哥跟里面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