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谁想当上门女婿(34) 沈瑞承和……

沈瑞承和王语苏几乎是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 腰也佝偻下去了。

沈世嘉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的父母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们已经很老了, 以前养尊处优,完全看不出年龄,如今风波一来,他们以一种不可抵挡的速度老了下去。

他们三个人连夜回了一趟老家,从老家回来后腰更弯了。

沈瑞承就差跪在沈凌云面前了, 王语苏暴怒, 哀求,都不见效后指着沈凌云的鼻子骂, 骂够了哭着跪在他面前,求他给他们一条生路。

沈凌云的西装裤笔挺,他垂眸淡淡地看着他们, 下垂的眼睑带着几分疏离和厌世。

沈世嘉低着头,红着眼睛和他道歉。

“差不多就得了。”秦为雄看不下眼,他说:“赶尽杀绝总是不好。”

“虽然我挺瞧不上王语苏的, 但看她这样子, 我心里也不好受。”林宝莲说虽说不是亲生父母, 但养育之恩也大过天,至少他们让他无病无灾的长大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 做父母的, 难免偏心自己的亲生骨肉。”

弱者似乎总是有理。

沈凌云垂眸看着王语苏,他高高在上,她匍匐在地,仿若在两个世界。

“不行。”沈凌云神色平静。

沈瑞承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沈世嘉咬着牙说, “是,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我们到底也是一家人,你要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吗?”

沈凌云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王语苏在地上抽泣,他半蹲下来,唇角抿的平直,深邃冰冷的眼睛,王语苏浑身打了个冷颤。

沈凌云没有错过她眼睛深处的恨意,鳄鱼的眼泪罢了,他们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为自己做错的事情后悔。

他们只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弄死他,留下了祸患。

他把他们“请”出了门。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娱乐新闻甚至占满了一整个版面。

和他一起对沈家下手的楚南山似乎后悔了,他说:“未免有些过了。”

江绾也来找过他,为沈世嘉说情,都被沈凌云不冷不淡的打发了。

沈凌云任由这些话、这些流言飞传,再难听的话经过他的耳边,他也只是一声冷笑。

其实他这个人,似乎亲缘关系总是很单薄,记忆里有过至亲的家人,已经不知道是哪个年岁的事情。

沈凌云叼着烟,蹙眉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是最开始的时候,他被亲生父母抛弃,最后跟着一个不认识的捡破烂老人生活。

日子虽苦,但总有盼头。老人的音容笑貌忽然浮现在眼前。

爷爷,沈凌云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嗓音干涩,太多年了,他自嘲的笑起来,竟然连这两个字都喊不出来了。

沈凌云最近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差,明明大仇得报,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秦可馨心情也是郁郁,变得不爱说话。

“我的天,他对自己的父母做这种事,你真的确定,以后他不会这样对你吗?”姚小佳刻意压低了声音。

“今天你是旁观者,明天你可能就是下一个。”她说。

秦可馨不想再听,挂了电话。她最近很少出门。

私下里流言蜚语不断,那些话一句接着一句,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秦可馨捂住耳朵,剪不断的声音依然穿过耳骨,扎进她脑子里。

她骄傲,但善良。沈凌云做的这些事情,她一直看着,什么都没说,其实她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秦可馨胡思乱想着,身体在床上被子下面蜷成一团,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钟一点点转动,秒针不知疲倦的咔哒咔哒,总归应该是很久。

她掀开眼帘,摸了摸空空的床,沈凌云还没有回来。

秦可馨心里有些不安,她睡不着,从床上起身,揉了揉晕乎乎的额头,下楼找他。

夜深了,别墅里零星开着几盏小夜灯,秦可馨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地毯上,脚步声猫一样的轻。

下了楼,她发现客厅里也没有开灯,有月光从几处窗户映照进来,他开了窗,于是似乎有风一丝一缕的吹进来。

秦可馨视线定格在客厅的角落里,果然,沈凌云在那里。

他坐在落地窗边的老藤椅上,低垂着头,指尖夹着带着火星的烟。

不像以往随意散漫的坐姿,他靠在椅背上,脊梁是挺直的,双腿微分,一只手夹着那根燃到一半的香烟,递到嘴边,咬着低头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他的眉眼氤氲在白色的烟雾中。

落地窗很大,藤椅边是圆桌,古朴的两样东西都摆在落地窗边,当初秦为雄花了大价钱买回来。

在沈凌云来之前,一直放在那里是个摆设,林宝莲还抱怨过秦为雄乱花钱。

窗外有月光倾泻而下,他半边侧脸沐浴在清浅如水的月光里,纤长的睫毛半垂着,英俊好看的不像是真人,周身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几步之遥,有如天堑。

这些日子秦可馨心里也难受,两个人说话难免带着火药味,往往都是互退一步,但其实,最根本的问题一直都没有解决。

秦可馨觉得他看上去好孤独,好难过,白天里那个不近人情的人,其实也会在晚上一个人落寞。

她告诉自己,沈家就是很过分,明明就是他们的报应,不能因为他们现在很惨,就抹消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

秦可馨让自己不去想王语苏跪着求她时候说的那些话,也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她拒绝之后,王语苏说的那些诅咒的话。

她就这样穿着睡衣光脚站在楼梯口,就那样,神色怔怔地看着他。

他在那里坐了多久,她就一直在这里站着。

不上前也不后退。

好像……她也曾经这样长久的看过一个人,心里倏然惊痛,秦可馨弯下腰。

沈凌云坐了很久,烟也是一支接一支的抽,好像这一整晚就要这样坐下去,一直抽烟到天明。

秦可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瞳眸里一直含着的滚烫泪水,在他歪头叹气的那一刻,从眼眶里落下来,划过她脸颊和脖颈,汹涌不止的顺着下巴滴落。

“馨馨?”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秦可馨怔怔转身,对上了不放心下楼来找他们的林宝莲。

她慌忙伸手去擦眼泪,林宝莲已经深深地拧了眉:“你怎么哭了?吵架了?”

“没有,怎么可能。”秦可馨连忙说一句,她声音哽咽,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她说:“妈,你怎么下来了?”

林宝莲一抬眼,就看到还在那坐着的沈凌云,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她压低声音道:“你和妈说实话,是不是吵架了?他欺负你了?”

以前觉得沈凌云也是个好孩子,能力也强,也爱护秦可馨。

最近这件事,他心狠手辣的手段着实震惊到了他们,撕开那张伪善的皮,内里都是黑的。

这人睚眦必报,下手极狠,是个能笑着要人命的赌徒,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而自己这个女儿,很多时候没耐心,脾气也算不上好,但胜在良善天真,如果不是小时候总被欺负,也不会养成后来那副骄纵的脾性。

她惯会用骄傲伪装自己,内里很渴望和人亲近,一旦认准一个人,就算是天下人都说不好,也会站在他那边。

和沈凌云在一起这段时间,她平素总是眉眼含笑开开心心的,她和秦为雄看她高兴,也跟着开心。

现在看到她这样默默淌着眼泪,林宝莲的一颗心都要揪在一起了。

“你和妈妈讲实话,真不是他欺负你了?”林宝莲拧着眉,又问了一句。

“没有。”秦可馨抹着眼泪,声音小小道,“他欺负谁也不会欺负我。你这么晚了下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他。”林宝莲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瞥向沈凌云,“还没睡的时候看到他下来了,不太放心。”

“没什么事,妈,你先上去吧。”秦可馨话刚说完,林宝莲不顾她的劝阻,往前走了两步,秦可馨去拉她,她这才发现,自己女儿没有穿鞋。

林宝莲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又抬眼看了下那边屏风后面的沈凌云。

他坐在藤椅上,一节冷如月色的手腕搭在椅子扶手上,头微低,额前的碎发垂落,看不清此刻的神色。

和平时在公司和家里的他都不太一样。

秦可馨还在低声求她,什么时候见过她这副样子,林宝莲蹙着眉想了想,拉着她的手腕,连拖带拽硬是把人带了上去。

屏风后面――

一截烟灰掉落,沈凌云在手边的烟灰缸里摁灭烟头,目光转到空荡的楼梯口,窗外楼上亮起的灯光照在地面上。

他侧眸,是书房。

大概是一场批判他的谈话吧,沈凌云撑着头,头疼,懒得去想,放在圆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声,有人发消息过来。

是陈晶晶,她录了小视频,这会儿发给他看,“怎么样,满意了吗?”她问。

那是一个沈世嘉跪在她脚边的视频。

沈凌云低垂着头,刘海遮住眉眼,他的唇角渐渐弯起,拿出一支烟夹在指尖,还没来得及点燃。

宽大的手掌按在脸上,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忍不住弯腰笑起来。

够了吗?满意了吗?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他要怎么样呢?到底要他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才能高兴起来呢?

亦或者是,他其实想要的从来不是这种不配为人的人付出代价,到了这个地步,他发现,其实他只是想要……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两个人可以回来。

他也想要被爱。

沈凌云这样想着都觉得心痛,目光定定地看着窗外的那片光亮,他想起秦可馨,眼底泛起一层温柔又痛苦的潋滟水光。

他想了很多被他刻意忽略和忘记的事情,最近这段日子,她总是欲言又止,眼眸里总是很多情绪交缠,她想要说什么?

他有些害怕她说出来一些会引起两个人争吵的话,所以多次刻意避开了。

她看上去总是骄傲强大,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图,对他满心喜欢、无限包容,看他现在做的这些事,她想要和他说什么呢?

就好像一场拉锯战,他等她说,她等他问。

沈凌云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一团亮光,把烟递到嘴边,慢慢地咬着吸了一口。

他闭上眼睛徐徐吐出,他们都在等命运的审判。

“妈,你疯了吗,分手?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妈知道,你别着急,妈只说让你考虑。”林宝莲安慰女儿。

“我不会考虑。”秦可馨小脸拉下来,和她强调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你认定他了?”看女儿不说话,林宝莲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他这样的能力和手腕,其实不需要我们家,他也能过的很好,到哪里都是人中龙凤,你不用担心他以后,要担心的是你自己。”

良久的沉默,秦可馨瞳孔震颤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下颌。

“所以,这里也不是他的家。”秦可馨瞳眸里积聚起一片亮亮的水光,她的手攥紧衣服,哽咽道:“对吗?”

他没有家了。

沈凌云以为她会和那些人一样来劝他收手。

毕竟沈瑞承和王语苏跪下来求人了,也有一些人于心不忍的人伸出手帮他们。

沈凌云依旧毫无所觉一般,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甚至还会针对那些帮他们的人。

一时间,他几乎成为了众矢之的,但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做到的,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积累了这么多财富,这么多资本,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堡垒。

没有人愿意直面他,毕竟没人想无端招惹一个疯子。

他们一致认为他心机深沉,且暗中谋划了好多年,以前一直在扮猪吃虎。

“怎么?”沈凌云抬眸,“你也要来劝我?”

他的眸光清凉如水,里面的风暴被压在眸底,冰封在海平面下。

“不是。”秦可馨光着脚,乌发披散在耳后,她轻声说:“很晚了,我起来发现你不在。”

沈凌云咬着烟,他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秦可馨,她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出乎意料的,这次先败下阵来的是沈凌云。

“哭了?”他说,“和妈吵架了?”

“嗯,说了两句。”秦可馨咬着唇角,让自己不许委屈,她别过眼睛,“没什么。”

红红的眼角和咬的嫣红的唇瓣,还有她这副倔强模样。

沈凌云眼睛慢慢聚拢了泪光,那泪光一闪而逝,他扔了烟,对秦可馨张来双臂,“过来,我抱抱你。”

男人身上夹杂着烟草味道,倚靠在他胸前,秦可馨把眼泪偷偷擦在他衣服上,沈凌云搂着她的背,假装自己没看见。

他横抱起秦可馨放在自己腿上,她莹白圆润的脚垂在他腿边,一截小腿如皓月一般。

“你现在开心吗?”秦可馨撑起胳膊看他。

“开心。”沈凌云说,“怎么会不开心呢?”

“那就好。”

“嗯?”

“没什么。”秦可馨笑着摇摇头,“你觉得开心就好。”

沈凌云沉默片刻,他说,“别的呢,不想和我说一些别的什么吗?”

撞进那双曾经让她心动不已的漂亮眼眸,如今这双眼眸依然拥有让她沉迷的力量,秦可馨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你别这么看我,这么看我的话,我要哭了。”

她声音哽咽,睫毛在掌心划过的触感那么明显,沈凌云唇角往上,他的声音也低下去,“哭什么?”他抱紧了她,秦可馨微微感觉到疼。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被谁拥有着一样,沈凌云也格外迷恋这种感觉,好像……他还拥有着什么似的。

秦可馨抓着他衣服,忽然开口说:“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你小时候和少年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沈凌云笑了一声,“很挫,你要是见到那个时候的我,就不会喜欢现在的我了。”

“不会。”

“嗯?”

秦可馨握紧他的衣服,摇头又说了一遍不会。

手落下来,四目相对,两个人眼里都泛起泪光。

秦可馨仰头看他,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外涌出,她快要呼吸不过来,“对不起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沈凌云拍着她的后背,宽大的身体完全的罩住她,秦可馨抓着他的胳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发了狠一样,舌尖舔舐着牙齿,品尝到自己口中有鲜血的味道。

“你不要害怕。”秦可馨抬起双臂,紧紧抱住他,她泪眼朦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你不想,那你就不要后退,不要和他们讲和,我是你的家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们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秦可馨哭的歇斯底里的,好像要把这段日子的委屈和难过都哭出来,沈凌云抱着她,感觉自己抱了一个暖炉。

他孤独了二十多年的心,他被抛弃的这些年,终于有个人肯站在他这边,捧起他被抛弃的心,吹落上面的雪,把选择权交回他手里。

沈凌云抱着秦可馨,眼里快要掉下眼泪,他闭了闭眼睛,和想像中,一样温暖呢。

要到半夜,沈凌云把秦可馨哄睡了,坐在床边看她的睡颜很久,他俯身,在她脸上轻轻碰了碰,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沈凌云在沈家股价最低迷时,把手里持有的股份全部都抛了出去。

王明智不懂,“为什么不再等等,或许……”

或许他们可以以极低的价格,最后拿到更大的利益,也或许峰回路转,他们会入主沈氏成为大股东,拿到话语权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只要再把几位股东手里的散股买过来。

“不了。”沈凌云说:“我不要沈家。”

那些电视里电影里,血刃仇人,飒爽的推开办公室的门,后面跟着一群人,仇人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最后不得不屈居于他之下,忍气吞声,愤怒却无可奈何的模样,确实可以狠狠地出一口心里的恶气。

但沈凌云要的不是这样,他只是要毁掉沈家而已,从他父母去世开始就不该再存在的沈氏集团,这么多年,早就该不存在了。

至于曾经的那些恩怨,那些曾经是他父母的盟友,后来转投沈瑞承和王语苏手下的那些人,随着这个公司的消亡,曾经的那些恩怨,就都散了。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过去,是个想要活在过去的人,但是他也有了在乎的人,笑容明朗的女孩子,不该和他一起困在冬天。

他不后退,不同他们讲和。

他要他们以后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尝尝他曾经的滋味。

“这是什么?”王明智指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精美卡片问。

“我的婚礼请柬。”沈凌云微笑着说,他眼睛弯了弯,问王明智,“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眼眸依旧锐利冰冷,王明智感觉到一阵冷意,这看上去不像是请柬,像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他说,“哈哈,挺好的。”

“你再看看。”沈凌云垂下眼,王明智一哆嗦,赶紧拿起来仔细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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