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
布莱恩指向两栋楼的缝隙之间。
“光?在哪里?”
格尔戈斯看向布莱恩手指的地方,皱起眉头。
“是烟火啦!”
现在用□□的烟火基本已经灭绝,全都用魔法产物替代了,更加环保和节能,观赏性也更强并且容易操控。
今天是小年夜,布莱恩还是在格尔戈斯家里过,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
“哪有烟火啊…”格尔戈斯还是没有看见。
布莱恩有些着急,他不知烟花何时结束,担心等下就没了,于是在原地转了一圈。还好这里是水城,到处都是能反光的水面。
他指着身后的河道上五彩斑斓的波光,格尔戈斯这才看见。
“喔,应该是在后面那条街,走,去看看。”
格尔戈斯自然而然牵起了小白虎的手,却被他几下甩开了。
“不让牵啊?吃了我家的年夜饭,你现在就是我家的人了。”格尔戈斯笑道。
布莱恩脸通红,虽然这半个月他们每天都睡同一个被窝,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的身体接触。
“来吧。”格尔戈斯这次没有再牵他,而是向他伸出了手。
这要我怎么拒绝…布莱恩在心里小声逼逼了两句,最后还是主动牵住了格尔戈斯的手。
露依纳的夜晚很明亮,数不清的河道泛着光波。月明星河,路灯葳蕤,全都被这水城的环境特殊化了。月光不再是月光,成了海中的明珠,灯光也不再是灯光,而化为了独角兽的光粉,柔和地撒在地上。
“啧。”格尔戈斯看着对岸正在放烟花的药剂师,抱怨道:“这就是水城讨厌的地方,总是看得到但是过不去,到处都是河道。”
布莱恩笑着握了握格尔戈斯的手,示意他看右边:“那边有桥。”
格尔戈斯又牵着布莱恩的手往桥走去,说道:“怎么你比我还熟悉这带。”
“诶,你一说我才发现,我好像认路这方面特别强。”布莱恩说。
“这是好事——诶!等等先别收摊!我们也要看烟花!!”格尔戈斯看那药剂师开始收摊了,立马朝他招手大喊。
两人小跑着过去,药剂师说:“巧了,还剩下最后两个烟花炮筒。100一个,要拍照的话每人加80。”
“拍照?”布莱恩问。
“就是你们看烟花的时候,我把你们和烟花最美的时候照下来,照的不满意不要钱。”药剂师说道。
“可以。”格尔戈斯直接答应了,又问:“能现场打印吗?”
“没机器,我会发你们原图,你们自个儿去打印呗。”
格尔戈斯给了钱,药剂师从手推车里掏出两个炮筒,问:“你们自己放还是我直接替你们放?”
“我们自己来吧。”
格尔戈斯接过炮筒放到了路的边缘,下边就是河道。白虎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格尔戈斯一手挡着他,生怕他摔进河里。
“是按这个吗?”布莱恩摸了摸一个凸起的开关。
“应该是吧…”格尔戈斯点点头。
不远处的药剂师喊道:“喂,按了就赶紧跑开,但别跑太远,距离3米左右就可以了!”
“一人按一个?”
“好…”
“1,2,3,跑!”
他们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
魔法弹奏出一串带有钢琴音色的音符,五颜六色的能量打着螺旋升上了夜空。
白虎少年眨着蓝色的眼睛,艳羡地看着五彩缤纷的烟花。而另一名少年却在看着他。
粉色的花蕊升上天空,炸成了一朵爱心。
格尔戈斯侧过身,与布莱恩面对面站着,抓住了他的双手,凑近亲吻了上去。
“有人在拍呢…!”布莱恩挣扎了两下,后退了一点,有些不安。
“嘿,别害怕。”格尔戈斯紧握他的手,将他拉近了一点,语气温柔却极具冲击力,“没事的,你看着我就好,不要去管别人,看着我的眼睛。”
周围的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布莱恩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格尔戈斯喷在自己脸上灼热的呼吸。
他们再次亲吻了。
不汹涌澎湃,不唇舌缠绵,只是像小猫那样,轻轻地碰在一起,温柔又腼腆。
“好了好了!别亲了!烟花都放完了!!”药剂师骂骂咧咧地流下了泪水,“新年还来给我发狗粮!手机扫我的码,拿了照片赶紧滚蛋!年轻真他妈好,羡慕死我这个老逼了…”
格尔戈斯对照片很满意,第一张是他们俩同时背对着镜头的照片。画面比例刚刚好,烟火的效果很美。
第二张布莱恩依旧背对着镜头看烟火,格尔戈斯却已经转了过来,深情看着布莱恩。
第三张照片中,他们已经亲在了一起,烟火正好于他们头顶炸开,彩色的光芒勾勒出二人的轮廓,金月当空,天孙织锦,画面布置的刚刚好。
格尔戈斯紧紧闭着眼,紧张地抓着布莱恩的手俯首吻布莱恩,少时英气的脸庞努力地强装镇定。布莱恩无措地抬头,轻轻踮起了脚尖,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白色的睫毛仿佛化进了光里。显然,彼此都很享受这次触碰。
格尔戈斯牵着布莱恩的手,一甩一甩地往家荡过去。
“那…我们……”格尔戈斯先开了口,不安地看向白虎少年。他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布莱恩多么希望他能把后半句说完,可是他没有。
每家每户,灯户通明。影影幢幢,欢声笑语。
少年成双,星河天悬。执手相看,娥眉轻敛。
“我不配那后半句,我知道。”布莱恩忽然道。
他们停在了家门口。
“我太自私了,和你相比,我付出的太少,我几乎什么都没做。”布莱恩松开了格尔戈斯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格尔戈斯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带着点笑意。
“那这次后半句话你来说吧。”格尔戈斯说,“给你个付出的机会。”
布莱恩摇了摇头,表情全部收了起来。
那一刻,他变了个模样。他在格尔戈斯的眼里是陌生的,是个从未认识过的少年。
“我说我付出的少,只是说这个事实而已,不代表我就要去填补缺少的部分。”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曾经的那个布莱恩回来了。
他一直在烦恼的事,他慢慢地失去布莱恩,一步步成为泽尼尔维诺。他这么痛苦的原因,原来只是因为不忍心伤害别人,尤其是眼前的少年。
“好吧…抱歉…可能我太心急了……”格尔戈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其实格尔戈斯除了有些失落之外,没有太多负面的情绪。可布莱恩却觉得胸口闷闷的。
客厅里,加尔夫人怀里躺着猫,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说:“你们回来啦。”
“嗯,回来啦。”布莱恩笑道,“叔叔呢?”
“他在书房里赶工呢。”
上班这么惨的嘛,过年都不太平…布莱恩心想。
格尔戈斯没怎么消沉,一想到今晚又可以靠着布莱恩睡他就非常满足。
“泽尼尔,你要吃夜宵吗?”格尔戈斯问。
布莱恩躺在床上看书,摇了摇头:“不吃了,我准备睡了。”
“你要睡了?等下的跨年晚会不看吗?”格尔戈斯问。
“不看,每年都一样,没意思。”
“娜雅老师他们也会亮相呢。”
“他们每年都会上啊…”布莱恩有些无奈。
“好吧…”格尔戈斯在门口靠着门框,看了眼客厅,想了想说:“那我陪我妈看晚会咯,等等我上床的时候可能会吵醒你。”
“嗯,没关系,你去吧。”布莱恩说。
格尔戈斯轻轻带上了门,布莱恩也合上了书。他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全在想今晚发生的事。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本不必那样对格尔戈斯。
格尔戈斯喜欢的明明是泽尼尔维诺,他凭什么用布莱恩去对付他。
布莱恩突然觉得自己好蠢钝。为什么他非得是泽尼尔维诺和布莱恩中的一个呢,他难道就不能自由在两者之间切换吗?
面对别人,他是薄情寡义爱憎分明的布莱恩。而面对喜欢的人,他则是善解人意又好说话的泽尼尔维诺。
就像开关,面对什么样的人决定摆出什么样的姿态,在两种模式之间来回切换,这才是他该做的。而不是先选择好姿态再去面对各式各样的人。
布莱恩看着桌上的润唇膏的旁边的护手霜,这才意识到这件事。
于是这便成为了布莱恩发现的又一条准则:人生中每样东西的顺序真的非常重要,在抹完护手霜的短时间内,他打不开润唇膏的盖子。
格尔戈斯家的隔音挺好,即便母子俩在客厅怎么闹腾,布莱恩都只能听到一点点声响,大部分时候都会被电视机盖过去。
他只知道在某一刻,他们结束了。
不是因为客厅里一丁点声音都没了,也不是因为时间到点节目已经结束了。而是因为他感觉到,在那一刻,那个少年想快点回到自己的身边。
那念头之强烈,几乎响过了窗外轰鸣的魔法鞭炮声,劈啪作响愈演愈烈,可却又在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格尔戈斯在门口就脱了拖鞋,光着脚提着鞋,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床边。他甚至不敢掀开被窝,只好躺下一点点蹭进去。
他连呼出一口气的时候都不敢出声,因为他知道布莱恩的睡眠很浅,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弄醒他。
可是你无法吵醒一个装睡的人。
格尔戈斯缓缓闭眼,正准备入睡之际,布莱恩突然翻了个身,抱住了他。
“你不在身边我都睡不着。”
布莱恩尝试着撒娇,他真的尽力了。
“………噗嗤…”
可格尔戈斯还是笑了出来,一半是因为幸福甜蜜,一半是被逗笑的。他真的很不习惯布莱恩撒娇。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他礼貌地问。
布莱恩又翻了个身,背对着格尔戈斯。
“来吧。”他说,“我没醒就不许松开。”
“你要不要给你妈打个电话?”
“是她选择抛弃我的,我不打。”
“……”雄狮抽了口,按灭了烟头,“不是这样的,涅宾。”
涅宾不说话,沉默地看着窗外的烟火。
“她竭力争取过你。但我还是赢了,你被判给了我。”
涅宾装作没听到,他早猜到会是这样,这和男人从来就没对自己诚实过。
他听到了背后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叹息:“你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涅宾。”
其实我早就打过了,但我不会告诉你的。
涅宾摇头,固执道:“不打。”
因为我要让你继续愧疚下去。
如果不是你非要在那个节骨眼上闹离婚,我就不会和布莱恩吵架,我也就不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他。
涅宾捏紧了拳头。
他在后来才知道,这场离婚是他爸蓄谋已久的一个计划。所以涅宾永远没办法原谅他父亲的所作所为。
涅宾要折磨他,永远这么折磨下去,用尽一切办法。
客厅里乌烟瘴气,小狮子皱着眉头来到玄关,换上靴子套上大衣,抓起鞋柜上的钥匙塞进兜里。
“我出去了,放烟火。”
涅宾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雪很松软,靴子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小区里的腊梅零零散散地开了不少,有一些位置不太好,被雪给压断了,枝条散落在地上,从雪里冒出来零星的颜色。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寒冷,永无止境的寒冷。
自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停过。
他捡起了地上的腊梅,拨开了一点雪,找了块干净的土壤插了进去。
他知道这支腊梅不可能活下来,但他还是真的做了,不为别的,只为了给自己一点安慰。
“涅宾!”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喊他,听起来异常兴奋。
涅宾抬头,只见一只小老虎朝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似乎是这天寒地冻之中唯一的暖意。
“你这么快就下来啦!走吧,放烟火去!”小老虎喊道,亲密地抓着涅宾的手。
涅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偷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小老虎在5分钟前给自己发了消息,说要和自己一起去放烟火,已经到他小区门口了。www.九九^九)xs(.co^m
怪不得看到自己下来了他这么兴奋。涅宾心想。
他本想告诉小老虎,自己根本没看到消息,只是凑巧想下来散散心而已。旋即却又感到一阵心酸,想起自己以前喜欢布莱恩的时候也是这么卑微,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走路小心点。”
小老虎摔了一跤,涅宾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帮他拍去了脸上的雪。
小老虎没事人似的,蹦蹦跳跳地玩儿着烟花棍棍,要涅宾帮他拍照。
涅宾掏出手机,拿镜头对准了小老虎。
他说:“奇尔,你转过去让我拍个背影吧。”
因为这样比较像布莱恩,涅宾苦笑。
他自己选择站到了深渊的边缘,游走试探。
没人推他,也没人逼他。他背上这千旦的愧,享受这被拉入万劫不复的挣扎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