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一阵,二叔便按捺着焦虑与激动向陈洛一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得知谷阳寨突然涨了贡银,二叔就拿出多年的积蓄,并或借或贷,尽其所能筹集了一批银两,想着及时赶回来垫一垫。
毕竟靠山村也是他的家。
可是一开始帮工头子却死活不愿意放行,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陈洛晋升为正式底子,又主动给二叔放了好几天的假,甚至表示愿意借出一大笔银两。
提起往日里气焰嚣张,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帮工头子前倨而后恭的样子,一向稳重的二叔忍不住发出畅意的大笑。
“这是银子!”二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碎银子并铜钱包裹着,就递给陈父,希望由他转交给村子。
一边递,二叔还一边担心:“不知道错没错过期限。”
父亲忍不住看了陈洛一眼,同样满是欣慰,嘴角忍不住露出自豪的笑容。
见父亲没有接钱银,在药房帮工察言观色惯了的二叔立马察觉有异,结合父亲的神情举止,再想到陈洛的晋升。
二叔不由惊呼:“唉,我倒晕了头,陈洛晋升正式弟子,身份尊贵,想是已经解决了。”
母亲笑盈盈地向二叔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父亲在一旁不时补上一嘴。
当得知靠山村以后都不需要向谷阳寨交贡银之后,二叔激动地像一名一百五六十斤重的孩子,直怕手。
这回,不仅是村里,陈家也将前所未有的宽裕起来。
再想到陈洛晋升正式弟子后其它可能的变化,老陈家真得要不一样了。
第一时间,二叔就想到要给大哥陈著说一门亲事。
近二十的大哥在乡村的观念中,已经算是老光棍了。
一向老实憨厚的大哥闻言当即便涨红了脸,在母亲询问他有没有心上人之后,更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还是在陈洛与父亲鼓励的目光下,大哥才终于鼓足勇气吐出一个名字,“王桂花”。
王桂花是老村长的孙女,换做以往,大哥肯定没戏,现在则不一定。
在父母二叔答应为其尝试提亲之后,大哥望着陈洛的目光充满了感激,然后在小妹天真地问了一句“向桂花姐提亲怎么又变成了娶‘媳妇’,‘媳妇’是谁?”之后,大哥陈著脸上幸福地露出憨憨的笑容。
就这样,调笑间,祭祖完毕的一家人回到了家中。
一路上,还听见唱着新编好的儿歌。
“”陈家童,有瑞光,幼搏虎,少擒龙……
……今十四,归家乡……
陈家郎,衣锦衣,退群匪,保家乡……”
孩童们一边追逐大佬,一边歌唱,正在玩扮演陈洛喝退群匪的游戏。
小妹也忍不住参与了进去,一向的受气包这下却成为了领头羊。
陈洛哭笑不得,父母家人却绽放笑颜。
只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用过午饭,就到了离别的时候。
假期只有三天,已经过了一半,回城就需要一整个下午,明日陈洛还需要为后天的拜师作准备。
谢绝了二叔的相送,在家人的陪伴下,陈洛到了村口,蹲下身子与哭鼻子的小妹拉了拉钩,起身目光一一扫过母亲、父亲、大哥、二叔,依依不舍的作别后,陈洛便背上行囊独自前行。
耳畔还传来小妹招着手清脆的童音,“二哥,一定要多回来哦!”
陈洛鼻子不由一酸。
无论穿越还是转世,他都承这一份因果。
秋日午后的阳光下,陈洛的背影越来越远。
陈洛紧紧行囊,腰间别着匕首,怀揣句溶草汁液,包里是换洗的衣物与家乡的吃食。
转过一个山坳,陈洛猛然顿足。
老村长并村中各户代表都侯在前方,见到陈洛都趋步向前。
陈洛一怔,难怪今日村中人怎么少,然后快步向前。
近前,措不及防之下,老村长带领众村民对着陈洛深深鞠躬。
陈洛愕然之下急忙搀扶,可迎送的村民如此多人,他一人又怎么忙得过来。
如此,除被及时搀扶住的老村长外,陈洛硬深深受了村民们这一礼。
老村长从一旁取过一个精心系好的包裹,递给陈洛道:“或许退却山匪并庇佑村子自此免交贡银,对你只是小事,但对村子而言则不然,是性命攸关天大的事。”
“若非你及时赶到,这一秋,这一冬,村子里不知几人饿毙,几户家亡,大伙不能不有所表示。”
“包裹里并非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用本来准备冲抵贡银的山中皮货缝制的一件内甲……”
陈洛不肯接受,村长一介老朽自然就塞不到他手上,皮质内家或许并非什么贵重物品,但村中实在贫困。
对面,老村长见陈洛不肯接受,想到昨夜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顿时就急了。
“陈洛大人,恕老朽这儿托大称呼你一声洛儿,你也是村子里的孩子,在场的不少人昔日都被你称作叔伯,若是你不嫌弃,勉强都可算作长辈。”
“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皮甲是大伙的一番心意。洛儿,你是高来高去的大侠,难免争斗,此物或可助益。”
“再者,你也不需要忧虑村中贫困,贡银一免,莫看靠山村土地贫瘠,却也是十里八仙一等一的村子。”
“若仍有顾虑,皮甲也算作是报答你三叔陈世城当年对村子里的恩情,你自己不愿意收,也要代你三叔收下。”
说着,老村长就佝偻着身躯,对着陈洛又是一拜。
周围的村民也都纷纷劝告。
“这可是大伙连夜赶制的。”
“村长年龄这么大了,你就收下吧!”
“莫要担忧,没了贡银,村子里吃好喝好,时隔多年,咱们村子今年说不定又能从外村娶好几个媳妇呢!”
“……”
大伙七嘴八舌,态度真诚,再加上老村长一大把年纪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无论再怎么感觉德不配位,陈洛最终也只得收下。
望着眼前诸多村民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共有的真诚,捧着装有皮质内甲的包裹,陈洛只觉得重若千钧,心中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