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戾其实在姜时予进来之前就醒了,看着陌生环境回忆了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结果记忆像断了片的花絮,一想就头疼的不行。
就在他准备按铃叫人进来时,一个身影像做贼似的推开门悄悄溜了进来,进来后就站在门口没有下一步动作,一只手捂着胸口,小口小口喘气,像是在休息。
沈戾眯着眼,熄灯的房间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这什么医院,居然随便让人溜进他的病房。
“谁?”
他一出声,站在门口的小偷像只偷腥被抓到的猫,毛都炸起来了,缓缓转过身,圆瞪瞪的双眸在月色下流露出惊恐,下一瞬泪水聚集在瞳孔中,像断了线的风筝,全都溢了出来。
沈戾被哭的措手不及,做贼被抓他反而先哭上了。
“沈戾,呜......沈戾,你,你醒啦。”姜时予哭的呜呜咽咽,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痕,叫着沈戾的名字就要走过去。
啪嗒一声,房间内忽然亮了起来,沈戾侧头回避刺眼的灯光,姜时予也抬手遮了遮眼睛。
“呀,房间里怎么多了个人。”
护士端着医药盘走进来,发现门口的姜时予惊呼一声,又看见病床上醒过来的沈戾,连忙拿着对讲机呼叫。
“01号病房的病人醒了,快叫李医生过来。”
姜时予都没来得及和沈戾说上话,就被鱼贯而入的医生护士挤到一边,单薄一小个也没人注意,他抿着嘴唇不吱声,大眼睛专注看着病床上的沈戾被医生检查,直到医生说了句一切正常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嗓子就开始发痒,憋不出的痒意从喉口溢出,他捂着嘴想趁人不注意咳两声,没想到一旦咳起来就止不住,越来越激烈。
这下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全病房的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大家心里不由发出同一个疑惑,这个男孩什么时候进来的?
好在医生护士都认识他,没像沈戾拿他当小偷,看他咳的人都站不稳,护士连忙上前去扶他,姜时予不习惯别人碰自己,想说不用,但奈何身子不争气,软绵绵的靠墙都站不住,只好任由护士扶着他。
“小少爷,大半夜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医生走过去,让护士倒杯水给姜时予,顺便用听诊器听了一下他的心跳。
“赶紧送他回去。”
姜时予慢吞吞喝了两口水,缓过劲来,一张漂亮的脸蛋咳的通红,黑瞳泛着水光,惹人怜爱。
他没管医生话,抬起头朝病床上看去,和沈戾望过来的视线对上,沈戾五官凌厉,轮廓分明,特别是一双眼睛,长而锋利,没有表情盯着人看时,像森林深处某种危险的动物。
姜时予看他抿着唇,表情无波无澜,还以为他是在生自己气,气自己半夜偷偷跑来他的病房,以前在家两人分房睡时,他就喜欢半夜溜去沈戾房间找他,被沈戾发现后气的不行,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把姜时予冰冷的双脚揣在胸口焐热,不然第二天指定人不舒服。
姜时予盯着沈戾的脸,猫眼眨了眨,又有点湿,软软的声音从唇缝中泄出,“沈戾,你别生气。”
病房里人不少,姜时予只是放软了声音叫他,不好意思冲沈戾撒娇,平时只要他这样叫沈戾,沈戾就不会再生气了。
但沈戾靠在病床上,那双漆黑不见底的双眸没有任何波澜,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般,他盯着姜时予几秒,眉头微蹙。
缓慢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沈氏集团独子沈戾车祸后失忆的消息传的飞快,互联网没有秘密,吃瓜群众对豪门私生活关注尤为热切,前几天刚撤下去的热搜换了个词条又窜了上去。
下面讨论的火热,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已经变成豪门少爷沈戾携平凡人家出身的男朋友私奔,意外车祸后撞坏脑子,变成傻子。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讨论起沈氏百亿家产最后应落在谁的手里,有建议沈氏夫妻领养一个,离谱的说再生一个,反正各路谣言不断,最后沈氏公关部下场,结束了这场互联网闹剧。
医院里,沈青临专门从国外请的脑科医生为沈戾检查一番后,得出的结论和江华医院医生的结论一致,脑部受到创击后导致的片段性失忆,简而言之就是脑震荡后遗症。
白芸站在儿子旁边焦急问道,“那这记忆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对脑部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医生摇摇头,“对脑部不会产生太大影响,最近一段时间多注意休息就好,但恢复记忆......”迟疑几秒后继续道,“记忆恢复这个我不能给出准确答复,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永远记不起来,等病人恢复出院后,尽可能多带他到熟悉环境中看看,对记忆恢复会有一定的帮助。”
众人听后,悬着的一颗心可以说不上不下,听到脑部不会受到影响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听到记忆可能永远不会恢复,那口气松一半活生生哽在胸口。
白芸不动声色拂过眼角的湿润,视线扫到门口一颗偷偷摸摸的脑袋,掩在门口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眨关注着病房内的情况,耳朵竖的高高的。
姜时予看到白芸发现自己,愣了一瞬,不好意思的朝她眨眨眼。
白芸知道他关心沈戾,冲他招招手,姜时予飞快的走进来,已经是男士最小号的病服,挂在他身上还是空荡荡的,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愈发小了。
白芸心疼他,自从姜时予住进沈家,白芸就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怜惜都来不及,后来知道沈戾诱拐了懵懂的姜时予,她拎着儿子耳朵狠狠教训了一番,还断了他半年的生活费,自始至终没说过姜时予半句重话,还经常说要是沈戾欺负他就来告状,自己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臭小子。
“白芸阿姨。”
“医生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怎么跑出来了,胸口疼不疼?”
姜时予软软的刘海遮住额头,低着头的模样很乖巧,说话也斯文秀气,“不疼了,我,我想来看看沈戾。”
白芸拉着他的手,三伏天指尖冰凉,唇色也不好看,却也不忍心说他。
“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听医生的治疗方案吧,后续也许还要你的配合。”
姜时予没想到白芸同意自己留下,唇角漾开,两枚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护士给他端了把椅子,靠在白芸旁边。
沈戾醒过来后,情绪不太稳定不肯积极配合医生检查,无法,只好给他来了一针让他好好睡一觉。
病床上躺着个全身打满绷带的男生,连睡着都皱着眉,一副凌厉凶悍的模样,姜时予在认真听医生关于沈戾后续治疗方案的间隙,没忍住偷偷看了眼沈戾,交叠在大腿上的指尖下意识动了动,想替他抚平眉宇间的褶皱。
会诊完后,医生撤出病房,只留下一位护工,姜时予出来那么久,有些累了,表情淡淡的,白芸见状让护工先把他送回去。
姜时予不想回去,白芸猜透他的心思,柔声道,“阿姨知道你担心沈戾,但刚才医生说了阿戾年轻身体强健,恢复起来很快的,失忆的事也不急于这一两天,倒是你,这两天看着脸色差了不少,到时候阿戾醒了好起来你又病倒了,还怎么帮他恢复记忆。”
姜时予咬着唇瓣,秀气的鼻子动了动,乖乖点头,“白芸阿姨,我先回去了,您不要担心我。”
“好,乖孩子,去吧。”